李深出事以後,退了群,微信號也棄了。誰也沒再見過他。
女同學的嗓子是高音,陳烏夏受損的右耳清晰地捉到了“李深”兩個字,她腳步越來越慢,被吳婷貝拖著走。
女同學還想繼續說。
陳立洲打斷了她:“好了,有什麽一會再說了,先進去吧。你要記得,今天你的任務是扮演我的女朋友,別讓那幫小子的狗糧嗆到我。”
“曉得。”女同學哈哈一笑。
陳烏夏遠遠見到餃子館的門面。
她和吳婷貝一起,沿著靠窗位走了一圈。
沒有看見李深。
也是,女同學遇到他是二十分鍾之前,有多少餃子都吃完了吧。
心不在焉地結束了和吳婷貝的相聚,陳烏夏坐在中庭。
膽怯,是她見到李深時最直接的感受。她借由兼職的忙碌,躲避李深的一切,刻意不去想他。她勸自己:惹不起,只能躲了。偏偏樓上樓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走了。”不知何時,陳立洲已經站在面前。陳烏夏剛才的失神,他看得一清二楚。自從李深回來,這個堂妹發呆的次數多了。
“哦,哦。”陳烏夏站起來。
陳立洲一手插在褲兜,一手撚著微卷的頭髮:“剛才我媽給我打電話,她今天懶得做飯,讓我帶幾盤熟食回去。你想吃什麽?”
陳烏夏回答:“伯娘懶得做飯,可能有些累吧。當然是挑她的喜好買菜了。”
陳立洲回頭看堂妹一眼:“我想起來了,你喜歡吃韭菜餃子。”
陳烏夏喜歡吃餃子,李深不是。兩人還是友好鄰居的時候,他說過不喜歡餃子。可今天,他大老遠地過來吃餃子。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李深真的不一樣了。
“我們就買韭菜餃子,我們家都喜歡吃。”陳立洲話中有話。
陳烏夏遲疑了很久,走出商場才說:“哥,你說……李深沒有參加高考,可惜了啊。”
“他是很可惜。你的耳朵受傷同樣可惜。”陳立洲心疼地看著堂妹:“人類的聽覺毛細胞是無法再生的。”
西餐廳有個男生叫鄭良驥。
他高中剛畢業,分數上了省外的一所名校。等錄取通知書的這段時間,過來打暑期工。
和陳烏夏第一次見面,鄭良驥得知她是大學生,問:“為什麽不去當家教啊?聽說家教比較賺錢。”
她老實地回答:“我當不上……”她自己學習都吃力,哪還能育人?她給自己貼上了“爛泥扶不上牆”的標簽。
鄭良驥剛才的話是脫口而出,反應過來後,又說:“出了社會,分數就不是全部了。一顆善良的心更珍貴。”
“嗯。”常煲雞湯,有備無患。從前,李深給她煲雞湯,後來,她自己給自己煲。無奈的是,再認真上課,成績也還是馬馬虎虎。
陳烏夏休息的那天,鄭良驥搞砸了一個客人的菜單。
第二天下午,餐廳經理給這群暑期工訓話。
兼職的學生中,陳烏夏文靜又老實。餐廳經理將她和鄭良驥生單獨拎出來講,誇獎她的同時,暗損鄭良驥。
陳烏夏沒料到是這種場面,面紅耳赤,十分尷尬。
好在鄭良驥落落大方,沒有因餐廳經理的話遷怒她。
兩人回了座,並排坐著。
鄭良驥撓撓頭,低聲說:“抱歉,連累你了。”
“沒關系。”不好意思的反而是陳烏夏。餐廳經理一褒一貶,弄得像是她去打小報告似的。
鄭良驥看一眼滔滔不絕餐廳經理,嘿嘿一笑:“體驗生活第一課,勤力的員工更受老板優待。”
訓完了話,經理說:“晚上餐廳包場了。正式員工留下,暑期工可以先走。”
這會兒是下午四點多,陳烏夏昨晚想餃子想了一晚,睡得淺,這會正好回家補眠了。
她在家補了一個過時的午覺。半夢半醒間,傳來了開門聲。
接著,陳常平的聲音響起:“不知道李深退了學之後在做什麽。”
半個小時前。
街口停了一輛小貨車,車廂上掛了一個紙皮大牌子,三個字:賣瓜的。
賣瓜的老板正在往店裡卸貨。
陳常平買了個大西瓜,偶遇了朋友。
兩人好一陣子沒見,又同是高材生的家長,自然地談到了學習。
陳常平問:“老鄭,你家孩子高考怎麽樣了?”
“等錄取通知書了。”兒子高考大捷,一家人籠罩在喜氣洋洋的氣氛裡,鄭叔臉上的皺褶全是笑紋。
“恭喜啊。”陳常平豎起大拇指:“我前幾年就告訴你,你家孩子半隻腳踏進大學了。”
鄭叔喜笑顏開,客套話也懶得講了:“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陳常平哈哈地笑,無意之中見到一人。
李旭彬站在手表修理店。
修理店和賣瓜車距離很近,恐怕陳常平和鄭叔的聊天,李旭彬聽得一清二楚。
李旭彬冷冰冰的臉,和李深少年時重疊了。
事已至此,兩家人鬧成這樣的僵局,陳常平有些遺憾。他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上下樓是老鄰居,多多少少都有交情。從前,李陳兩家孩子年紀相仿,長輩話題投契,逢年過節互相拜年,還坐在同一張桌吃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