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西瓜變得更沉了。
回家的路上,陳常平遇到了買完菜的馬琳。
馬琳把青菜遞給陳常平,說:“老遠見到你拉著臉,見到老婆不高興?”
陳常平一手提西瓜,一手拎青菜。“和老婆無關。”
馬琳:“和誰有關?”
到家門了,陳常平才說:“不知道李深退了學之後在做什麽。”
“誰知道。”馬琳關上門:“過去幾年了,別想這事了。”
陳常平:“這不又回來了嘛。”
馬琳:“也就住兩三個月。他們這趟回來,見人就擺起個臭臉,是打定主意不跟我們來往了。”
陳常平放下了西瓜,回頭說:“今天我遇上老鄭了,恭喜他家兒子金榜題名,誰知李旭彬就在旁邊,臉色冷的啊,說不定他以為我故意說起高考的事,往他傷口上撒鹽。”
馬琳:“你管人家怎麽想。以前李深年年成績第一,李旭彬的臉色也很冷啊,面癱是他們家的遺傳。當年的事不止他們家煩,我們也招來了很多閑話。樓下整天閑言碎語,被我撞見好幾次了。再說了,烏夏到處看醫生也受罪,沒問李家要賠償,我們仁至義盡了。”
第5章
門外不說話。
空氣停住了。
陳烏夏拉過被子的一角,蓋住臉,將自己的失控掩藏起來。
試想,假如她在高考前被退了學,萬念俱灰的時候,一定比李深更極端。
過了好一會兒,她抬手捂了捂眼睛,乾的,什麽東西也沒有。
她坐起來,撥了個電話。這十一個數字,她背得滾瓜爛熟,連手指肌肉都有了記憶,沒有停頓地按完了。
三年前,李深刪了她的微信。不久以後,他的手機號碼就是空號了。
陳烏夏偶爾會撥通這個號碼,哪怕只聽到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和從前一樣,道歉只在嘴皮上顫了顫,連她自己也聽不見。
這時,單調的嘟嘟聲在某個程度上安慰了她。
等等——
嘟嘟?
下一秒,嘟嘟聲也沒了。她看著屏幕上出現了通話時間。
對方接起了電話,沒有出聲。
兩邊都很靜。
靜了幾秒,對方也不急,在那邊用什麽東西打起了拍子,滴答滴答地響。
陳烏夏反應過來了,立刻掛斷。
今年春節,她也打了這個電話,當時還是空號。她給機械的女聲拜了年。如今有了新機主,最後的慰藉也沒了。
她出了房間。
西餐廳包三餐的夥食,除了休息日,她都不在家吃飯,回來得也晚。
陳常平看看時鍾:“烏夏,你不是上班去了嗎?”
陳烏夏笑:“晚上有顧客包場,經理給我們臨時放假了。”
“有休息就好。”陳常平一邊切西瓜,一邊回想剛才自己和馬琳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陳烏夏打了一個哈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伯,我忙一天,補了個午覺,可舒坦了。”
陳常平笑了:“大熱天的,吃塊西瓜解解暑。”
“謝謝大伯。”陳烏夏捧起了西瓜。
同時回到了陳常平之前的問題,李深現在在做什麽?
工作了?還是重讀了?
周末的中午,用餐的高峰期。
陳烏夏收拾完上一桌的殘羹,轉眼見到了推門而入的李深。
他還是黑衣。
後面一個灰色上衣的男人正和他說話。
李深點了點頭。他的表情是自然的,少了冷厲之色。
陳烏夏低頭,托著碟子往廚房走。
李深和灰衣男生走了進來,就要和她擦肩而過。
餐廳的規矩,迎面遇到客人必須問好。陳烏夏抬起頭,微微一笑,說:“歡迎光臨。”
李深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看見她。
她知道,他不是沒有看見,是不願看見。
她把碗碟送回廚房。
餐廳經理交代說:“新顧客來了,你要及時留意他們的需求。”
陳烏夏點頭:“好的。”
餐廳經理指指角落的方桌:“招呼一下那兩位。”
避無可避,這是工作。陳烏夏硬著頭皮過去了。
李深的背影有些陌生。他一手伸直,擱在相鄰椅背上,閑適放松。
其實也不應該陌生,只是回憶塵封太久了。高中時的李深就是如此自在。同是複習,她焦頭爛額,他卻老神在在。
陳烏夏把兩本菜單分別攤在兩位顧客面前。
李深收回了椅背上的手。
她笑盈盈地問:“你好,兩位需要點什麽?”
他看著菜單,沒有抬頭。
灰衣男生名叫楊東培,長了一張憨實的臉,笑起來和彌勒佛相像。他看著李深,說:“今天是我請客。”
李深合上了菜單:“柚子茶,去糖。”
楊東培抬頭:“柚子茶能去糖嗎?”
陳烏夏笑著應答:“可以。”李深不愛吃甜的習慣還保留著,讓她找回了從前的感覺。
楊東培翻了翻菜單:“我要這個,這個……這個……嗯。柚子茶,去糖。別漏了。”
陳烏夏記下了,說:“二位點的果茶、摩天輪和牛扒,有一個雙人套餐。套餐價格相當於單點的八折。”
楊東培問:“柚子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