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彬今晚不多話, 眉心皺了皺。
老夫老妻了, 丈夫擰一道皺紋, 於驪就知道他有事, 問:“你幹嘛拉起一張臉。”
李旭彬緩了表情, 說:“有不安的預感。”
“怎麽了?”
“你有沒有發現,兒子最近有些不一樣?”
“沒發現。”於驪搖頭,“不和以前一樣嗎?跟你學的面癱臉。將來也和你一樣,四十幾歲了,皮膚還緊繃繃的。”
李旭彬:“湖面太平靜了。”
於驪:“兒子初三的那年,你也常常說這些話,結果呢?他的成績多漂亮。兒子長大了,他有自己的心事。”
“什麽心事?”
“少年到了這年紀,有些事不能和長輩講的嘛。”於驪說:“你也是少年過來的,自己不知道?”
李旭彬:“我少年時期引以為傲的就是自控力。”
於驪:“兒子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他對人生的規劃比你當年更堅定。要考的大學,要學的專業,他自己就定好了。李明瀾有句話啊……”
李旭彬:“她又有什麽謬論?”
於驪:“她說,養這麽一個從不讓自己操心的兒子,少了很多當父母的樂趣。”
李旭彬不讚同,“難道她想深仔和她一樣荒唐嗎?”
於驪:“所以嘛,這話,對一半錯一半。”
丁晴一大早坐在早餐店,看著匆匆忙忙的學生。
李深的長相招搖,她轉頭一眼認出了他。她跑了過去,“嗨!”
有一個人也喜歡說“嗨”。李深看了丁晴一眼。
丁晴五官小巧,美得和網紅一個標準。大眼睛裡有一雙藍色的美瞳。
男俊女美,校門口不少同學向這邊張望。
李深繼續走。
丁晴:“你們這裡的石磨拉腸特別好吃,我早上過來排隊,想著要是能再遇上你,我就再過來道謝,沒想到真的見到了。”
李深不吭聲。
丁晴:“其實有關鍵的原因是,你太帥了。”
李深冷冷地說:“別跟著我。”
丁晴:“你救了我,我……”
“不是救你。”
“什麽?”
“我恰好那時候想打架。”從第一次見到肖興飛,李深就厭惡。人醜不要緊,醜得猥瑣就惡心人了。
再說了,陳烏夏的髮型也不叫西瓜頭。她還有一把黑亮的馬尾辮。
丁晴愣了下,又笑起來:“但,結果就是你救了我啊,我認的是這個結果。”
李深停下步子。他也隻認結果。但有一個人不是,常常無功而返。
丁晴問:“你叫什麽?”
他不回答。
丁晴自顧自說:“我高一。初中在這讀,高中轉學了。”她拿出自己的名片,“我叫丁晴,這是我工作室的名片,但我已經不乾這個了。”
陳烏夏和李深大約三十米的距離。她看著丁晴跟著李深走。
這三年來,陳烏夏跟了李深無數次,讓她有了錯覺,他身後的位置是專屬她的。
原來不是。
陳烏夏仰望一路的木棉花。
也好,高中畢業了,她和李深終會各奔東西。
這一個結局只是提前了點。
而且,讓她難以接受了點。
只是一點點,而已。
李深沒有再上過晚自習。
陳烏夏先是空了幾天,然後發現遇到難題還是在教室更能請教同學,她又開始上晚自習了。
事情發生的那天,陳烏夏有些感冒。她和肖奕媛一起做習題。
晚自習下課了,兩人走出校園。
肖奕媛嘴上叨叨地罵:“真是煩,讓我過去拿東西,還得繞一條爛路。”她罵的正是肖興飛。他約了她在修路那邊等。
肖奕媛說:“烏夏,我過去了。你先回家吧,別見我哥,長一張醜不拉嘰的臉。”
陳烏夏的確不想見肖興飛,她看一眼前方的路。“這麽黑啊,為什麽約在那個路口?”
肖奕媛罵起自己的哥哥毫不留情,說:“他有病,我先走了。晚安,明天見。”
陳烏夏:“還是讓你哥到另一邊吧,那裡路不好走,還黑。”
“算了,也不會有人躲在那裡搶劫的。”肖奕媛的背影像是被黑暗吞沒了。
路燈好幾盞沒亮,陳烏夏不大放心,說:“我陪你去吧。”
肖奕媛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說:“沒事的,我那邊直接回家也更近。”她走進去以後,聽見了短促的呼救聲,“救命啊!”她並非樂於助人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裝沒聽見。第二反應是別讓陳烏夏聽見。
但是,陳烏夏已經聽見了,跑了過來。“裡面發生了什麽事?”
肖奕媛攔住,勸說:“別去。”
陳烏夏:“那我們報警吧。”
肖奕媛搖頭,“少管閑事,誰知道會不會遭到報復。說到這個,我還是提醒一下你,遇事要學會明哲保身。我們只是學生,很多事連大人都不敢管。烏夏,社會不是你想的那樣善良簡單。”
裡面的聲音又叫起來:“李深……不要……”
肖奕媛的話打住了,和陳烏夏面面相覷。兩人的臉色都變了,不約而同地向前走。
月光灑在水坑。明月照溝渠。
沒有走近之前,陳烏夏想象過這裡的情景,可能李深路見不平,反被打傷了。不怕,她會救他。美人都是等待被救的,何況李深是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