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圓靜低低苦笑:她是合歡宗妖女,又怎麽會心存愧疚。
“但——”宓宜用了個轉折詞,成功讓圓靜抬眼看她,“圓靜,昔日種種錯處多半在我。三百年前我不該勾引你,一百年前我不該隨意背棄誓言踐踏你的一番真情,但錯處已經釀成,如今我隻願我魂歸天地後,你能重歸平靜,莫要再為我輾轉反側。”
“重新去修佛道也好,尋一處鄉野之地隱居也好。也許我就是佛祖賜給你的一場災難,度過此番災難後,願你——”宓宜掐了個相當鄭重的法訣,“佛道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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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梅花只是開了少許,衡玉和了悟觀賞片刻就回來了。
當然,回來的時候衡玉手裡還握著一支剛折下來的梅花。
——她親手折的,了悟當時就站在旁邊看著,連勸阻都沒勸阻一聲。那時候衡玉就知道無定宗佛修所謂的原則,其實也不是那麽靠譜。
晃著梅花走進酒樓,衡玉瞧見了念小和尚坐在一樓角落裡喝茶,她湊了過去,奇道:“你怎麽不待在廂房裡。”
了念撓撓頭:“我怕圓靜和宓宜會出什麽事情。”
“他們不會出什麽事的,那兩個人被你師兄罵了個狗血淋頭後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現在正在進行小孩子間的相互檢……”
最後那個‘討’字還沒說完,衡玉就被了念拽了一下。
衡玉順著了念指的方向往上看,發現剛剛她話中的當事人圓靜正安安靜靜站在三樓樓梯拐角看著她。
被當事人抓住,衡玉平靜笑笑:“前輩聊完了?”
圓靜輕笑了下。
他臉上的苦意全部都消失了,整個人心態放松。
“宓宜身體不適,不能聊太久,我點了安神香讓她先去休息了。”
邁步走下樓梯,圓靜走出酒樓。
外面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沒什麽暖意,隻讓人也跟著犯懶起來。圓靜站在明暗交匯的地方,陽光隻落在他的下半身。
圓靜往外多走幾步,感受著凡俗的煙火嘈雜聲,也感受著陽光和著冷風吹拂在他身上的滋味——這一刻,他的感官無比清晰,他突然又愛上了這塵世。
衡玉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
圓靜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一笑。
他笑得很燦爛,很溫柔,帶著乾淨與純粹。
衡玉忍不住側頭看過去,瞧見他左臉頰笑出了個若隱若現的梨渦。
圓靜說:“你們終日吃酒樓的食物,應該已經吃膩了吧,等會兒我給諸位下廚做頓飯吧,就當作是對你們的謝禮。”
看向衡玉,圓靜補充道:“我如今還在還俗,所以,肉食是可以親自做的。”
“如今?”衡玉聽到這裡覺得不對。
“宓宜喜歡熱鬧,待她隕落,我會將她的骨灰埋在城郊外。然後我會重新皈依佛道,當個普通自在的佛修,到那時候就不能再犯任何的戒律了。”
曬夠了太陽,圓靜打算去找掌櫃說這件事,請他借用一下廚房。
目送著圓靜離開,衡玉伸了個懶腰。
木鐲子從她手腕處往下滑落些許,衡玉回頭去看了悟,站在陽光裡朝他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我覺得木鐲子上該想辦法配個鈴鐺。”
“為何?”
衡玉繼續搖晃右手:“有沒有覺得搖晃起來會很好聽?”
“但木鐲子配上鈴鐺會不好看。”
“說得也是,那我左手還空著呢。”
衡玉放下右手,舉起自己空蕩蕩的左手。
她朝了悟眨眼,企圖給他做個暗示。
了悟笑:“耽誤了那麽長時間,貧僧該回廂房做功課了。”
說罷,直接轉身上樓。
了念小和尚朝衡玉做了個鬼臉,刷地一下從凳子上跳下來,噔噔噔跟在他師兄身後跑上樓,生怕被衡玉逮住。
衡玉‘欸’了一聲:“我的暗示都那麽明顯了,裝作聽不見實在不太好吧。”
了悟恰好走到三樓走廊,他回身望向衡玉:“貧僧今日也給洛主上一課。”
衡玉抬眼,然後就聽到了悟道:“洛主該自食其力才是,了念十三四歲就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該自己去爭取。”
他的聲音清冽,裡面夾雜幾分笑意。
那些細碎的笑意成功衝淡了衡玉的懊惱。
她揚眉淺笑:“放心,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我會好好爭取的。”
好好爭取讓了悟再做個手鐲給她。
這也叫‘自食其力’。
另一側,圓靜取得掌櫃的同意,付了一些銀子後就成功借用了廚房。
他推辭了所有人的幫忙,自己一個人待在煙霧繚繞的廚房裡忙活。
中途衡玉走進廚房瞧過幾眼,發現圓靜正蹲在盆邊處理活蝦,他的動作十分乾脆利落,而且也不在意自己的僧袍被水漬打濕。
看了看他身上的僧袍,再看看他手中活蹦亂跳的蝦,衡玉覺得有些違和。但很快,她又笑了笑——圓靜這般人間煙火氣十足,心態遭逢磨礪,如若重新回歸佛道,未來勢必佛道有成。
只是三百年坎坷折磨,換未來大道順遂,值與不值,這就不是衡玉一個旁觀者能夠說得清楚的了。
半個時辰後,所有的菜品出爐。
擺好所有的菜品,圓靜上樓喊醒還在熟睡的宓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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