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青川以為他是無意拿錯了,從鬱尋春手裡抽走啤酒罐,卻發現很輕,晃一下裡面只剩下一點。
一看他表情有點嚴肅,鬱尋春立刻說:“我沒喝多少。”
也就這一罐。
“那你還想喝多少?”宴青川問,“自己的情況自己不清楚?”
鬱尋春一開始確實是拿錯了,現場的氛圍太好,他的心思不在飲料上,喝了半罐才發現。
但想著半罐都喝了,喝一罐也沒差多少。
他本來就是準備喝完剩下的就結束的,結果被宴青川逮了個正著,立刻有些心虛。
酒精可能會誘發一些藥物的不良反應,鬱尋春當然清楚這一點。
白堯是反覆交代過他不能喝酒的。
而且宴青川難得嚴肅,鬱尋春更心虛了。
立刻搖頭,表示再也不喝了。
宴青川收走啤酒,往鬱尋春碟子裡放了兩串烤香菇,又給他開了罐奶啤。
鬱尋春默默吃,吃著吃著突然放下筷子,他叫了聲宴青川:“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兩人起身離開,繞到了沒人的前院。
院子裡的燈亮著,宴青川問:“想說什麽?”
鬱尋春不知道怎麽形容,但剛才宴青川說那句“自己不清楚自己情況”的話,讓他有些不舒服。
即使他知道宴青川都是為了他好。
但那句話,他不喜歡,甚至聽著有些隱隱的煩躁。
就好像那一刻,宴青川徹底成為了一個家長,而鬱尋春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雖然他的行為確實有點……
他做錯了,被管束好像是正常的,但又好像不應該是這樣。
至少宴青川不能這樣。
他明明和他是平等的。
但鬱尋春不知道怎麽說,他感覺自己沒有理由責怪宴青川。
他低著頭,鞋底來回碾著地上的石子。
宴青川察覺到他此刻情緒不高,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放任矛盾的人,他坐到回廊邊,拍了拍身側。
鬱尋春坐過去。
這裡遠離市區,夜裡很涼,抬頭探出屋簷能看到零零散散掛在天上的星星。
“是不是我剛才的哪句話,讓你不開心了?”宴青川問。
鬱尋春晃著腳,腳尖將小草歪來歪去。
宴青川挪了下,側過身體正對著他:“尋尋,我希望你有什麽就直接說出來,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裡。另外就是,你不說我就只能猜,但我不喜歡猜。”
這也是宴青川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直接對鬱尋春表達訴求,以及他的需要。
鬱尋春很內斂,成長經歷讓他很難對外表達內心的想法,宴青川當然不會因此責怪他。
但如果他不改變,很難說這會不會成為以後橫在兩人之間的問題。
像之前那樣插科打諢掀過去,當然是可以,但問題始終放在那裡沒有得到解決。
其實宴青川這兩次已經有在刻意引導他表達了。
兩個人在一起,有爭執是在所難免的,但只要願意說就能溝通。
他不希望問題小的時候不解決,日後愈演愈烈瀕臨爆發時,再不可不地去解決。
等到那個時候,已經晚了。
在親密關系裡,溝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管是愛人、朋友還是家人。
宴青川看著鬱尋春:“你明白嗎?”
鬱尋春沉默,這樣耐心的宴青川,又顯得因為一句話而情緒不佳的他,更任性了。
很久他才說:“我只是不喜歡你太拿我當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宴青川突然就明白了:“抱歉,我剛才其實是有點生氣才會說那樣的話。以後我會多注意的。”
宴青川當時的確是生氣鬱尋春不將自己身體放在心上。
鬱尋春也感受到了他的生氣。
但他的出發點是自己,這樣更顯得他沒道理。
宴青川阻止了他反覆的自我譴責:“也不能這樣想,白堯之前說過,你這種反應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
“仔細想想,我那句話不僅是在指責你,也是在管控你。而你自己本來這方面就很敏感,你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但你的身體本能地進入了反抗的狀態。”
確實是宴青川做得不好,鬱尋春當下雖然看起來好似走出創傷,但就像他自己說的,這道題他還沒有完全解開。
“尋尋。”宴青川握住鬱尋春的手,“我沒有辦法保證,我以後完全不會再說出讓你不舒服的話……”
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即使宴青川再照顧鬱尋春的情緒,再小心謹慎,但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依舊有可能會發生。
是人就會犯錯,會說錯話,做錯事。
但重要的,是事情發生之後應該如何解決。
他說:“所以,當我讓你感到不舒服的時候,你就第一時間提出來好嗎?你就直接說‘宴青川你這句話讓我有些不舒服’。”
鬱尋春靜靜看著他。
關於犯錯這個話題,已經是老生常談了。
鬱尋春覺得犯錯是可恥的,但宴青川卻很坦然,他知道自己不完美,知道自己將來可能仍然會說錯話。
他並不恥於面對,他告訴鬱尋春可以直接提出他的錯誤。
很難形容,宴青川說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但鬱尋春找不出他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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