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段回憶都仿佛籠罩在一塊雪花屏後,他記不太清對話的具體內容,也有些錯亂自己做了什麽,唯一記得的就是對方在著急忙慌地和他說“回來太晚有危險”。
樓遠覺得莫名其妙,在當時那個場景內,最危險的就是那幾位攔住他不讓走的壯漢。
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又想不出來哪裡出了問題,不圖財不圖色,他身上還有什麽利益可求?
嚴重不足的睡眠給他掛上兩個黑眼圈,樓遠強撐著起來洗漱,從冰箱裡拿了幾片麵包,懶得加熱就塞進嘴裡,踩著點去公司打卡。
隨川的夏日從早到晚都讓人昏昏欲睡,悶熱乾燥的空氣讓人的心情變差,又或許是上班本身就會讓人心情變差,樓遠每天要早中晚深呼吸一次,晚上一邊遛狗一邊打八段錦。
他發現生活被工作填滿後,留給他無病呻吟傷春悲秋的時間變少,沒時間感慨自己的人生和別人的人生了,能活下去的就是好人生。
於是樓遠順理成章地忘記了那天出現在樓下的幾個怪人,直到三天后,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現,才讓他頓悟“有危險”的真實含義。
在他歡天喜地迎接周五的下班時刻,付之然站在公司門口,掛著一張標志性的商業假笑,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樓遠最初幾秒壓根沒有認出來他,說句公道話,他和付之然只見過兩面,第一次是在付之予的家裡,第二次是闖進付之予親戚的飯局把人解救出來,這兩次他都沒有把關注點放在付之然身上。
對方也不像付之予一樣亮眼到看見就會被吸引到,要不是身後那輛鋥亮的車看起來很豪,樓遠完全不會多分半個視線給他。
“樓遠?”付之然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方不方便上車聊聊?”
不斷有人從寫字樓內走出,從他們身邊經過,樓遠站在原地沒動,警惕地打量著付之然,過了會兒才說:“有什麽事?”
他不打算上車,車上是付之然的地盤,這人要是一鎖門一踩油門,給他綁去什麽荒郊野嶺他跑都沒法跑。
付之然看出他的抵觸,上前幾步試圖拉近兩個人的距離,用盡可能無害的語氣說:“付之予的事情,如果你願意,也可以換個地方,咖啡館怎麽樣?”
樓遠立刻後退:“付之予的事你找他去聊。”
他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倒也不是他怵頭,主要是在付之予的口中,付之然實在不是什麽好人,聽起來許多操作非常陰間,對方趁著付之予在國外出差的時候跑來找他,肯定圖謀不軌,樓遠不想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摻和進豪門紛爭裡,萬一行差踏錯再惹來麻煩就不好辦了。
誰知沒等他走出多遠,就聽到付之然悠悠道:“你們兩個的事,家裡已經知道了。”
樓遠腳步猛然一頓,緩緩回過頭。
付之然的臉上劃過一閃而過的得意,仿佛找到了什麽足以拿捏住他的把柄,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突然發現樓遠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們現在才知道嗎?”樓遠隻說了這一句便閉上嘴,可他已經把未盡之言都寫在臉上了:他都做得那麽明顯了,你們居然才知道,這也太廢物了。
他的態度給了付之然一個耳光,他隻覺得事情的走向似乎出現了轉變,向著自己無法把控的方向絕塵而去。
“你來找我做什麽呢?”樓遠問,“給我錢讓我走?還是要送我出國,永遠消失?如果是後者的話,我能不能指定地點,倫敦行不行?”
付之然的臉色鐵青,在他的設想中,自己會佔據這段談話的全部主動權,遊刃有余,與對方的慌張無措形成鮮明對比,而不是現在這樣啞口無言。
他看著樓遠帶著笑意的臉,深吸一口氣沉下心神,鎮定道:“你想多了,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告知付之予既然回來了就回家一趟,畢竟這事情已經客觀發生了,逃避不是……”
“回來了?”樓遠突然說,“你說付之予?”
付之然第二次被狠狠噎住,他盯著樓遠漸漸瞪大的眼睛,意識到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樓遠便快步退去:“他不是說明天的航班……不和你說了,我回家了。”
“等等!”付之然事先準備好的下馬威一個也沒放出來,整個人都憋了口氣,差點沒暈過去,“你最好也為你的將來打算一下,畢竟你們的人生規劃完全不同……”
樓遠理都不理他。
付之然到底還是有些小孩子脾氣,越是不搭理越來氣,非要追著他絮絮叨叨:“……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的追求者在追他的時候,給付家帶了合作項目來,他現在能不為眼前的利益——”
“什麽追求者?”樓遠提起了些興趣。
付之然長篇大論的話卡頓一下,下意識說:“宋家那個——”
“嗐。”樓遠發現付之然這張嘴裡吐不出什麽新瓜,無聊地歎口氣,擺擺手,“你現在應該慶幸付之予回國救了你一命,不然就你剛才說的那仨瓜倆棗,我能把你打得去做全套種牙手術。”
付之然頭一次聽到如此震撼人心的威脅,居然被樓遠說得如此風輕雲淡,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對方走遠。
夏天日落晚,此時氣溫仍舊烘得人走兩步就出一身汗,樓遠搭了兩站公交回去,勉強涼快了幾分鍾,下車後又熱得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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