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活債主半晌都沒有回答。
樓遠請出全店最富貴的電腦包,服服帖帖地把筆記本放進去,才看到付之予的回復。
-我不住學校,明天我去店裡拿。
樓遠怒了,這不是叫他白忙活一中午,跟讓他今天睡一天晚上再不緊不慢地把電腦修好有什麽區別?
-那你住哪?我親自同城閃送過去。
這一次付之予沉默了更久,直到樓遠在店裡替一個可憐的大學生修完掉進馬桶裡的手機後,才重新收到付之予的定位。
-[長竹社區6棟]樓遠知道這個社區,學校西門出去過三條街的一片高檔公寓群,他坐公交車路過時留意過,造型典雅的雕花大門高高立在門口,保安亭旁邊停著一輛擺渡車,每次看到時車上都坐著七八個外賣騎手,由車子統一拉入小區內。
他沒進去過,不過看起來裡面都是聯排,二期是十幾層高的大平層。
樓遠瞪著這個地址看了一會兒。
這是他能去的嗎?
-你在四點之後來,可以一起吃個飯。
樓遠沒看懂這個措辭,反覆品讀一會兒,翻譯成了:本少爺四點前有重要跨國會議,你不要來,四點之後可以來,是本少爺的私人時間,可以賞臉與你共進晚餐。
樓遠確實說過今天要請付之予吃飯,可那都是出去下館子的請客類型,他自認和付之予交情不深,應該還沒到能坐在少爺家裡吃晚宴的程度。
AA匯騰科技:我送到就行了,你忙吧,吃飯的事再說,我請你。
這一次付之予回得很快。
-我請你,多謝你昨天幫我擋了一下。
付之予說話倒是不繞彎子,把“不想欠人情”寫在臉上。
一晚上沒疼的肋骨後知後覺有點發疼,大概是青了,只不過樓遠向來懶得管這些皮外傷。
話已至此,他想不出其他理由推脫,再拒絕下去未免有些過了。
他特意換了雙乾淨鞋子和乾淨外套,宛如森林冰火人一樣小心躲避著地上的水坑,搭上了去往兩站地外的長竹社區的公交車。
別墅區的確氣派,保安室裡的不是大爺,是穿著一身筆挺安保服的小夥子,認真記錄下他的個人信息後才把人放進去。
樓遠本以為付少爺得住個獨棟別墅,卻沒想到6棟是社區二期的高層,敞亮的大平層,地板被擦得一塵不染,毛絨絨的地毯鋪在面前,他站在門口半晌沒敢邁進去。
這高檔小區一梯一戶,電梯開了門就是前室,得業主親自接上來,缺少了敲門、開門、寒暄的環節,讓樓遠感覺極其不適應,像是沒穿褲子就上街。
付之予站在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
付少爺沒有如樓遠想象的一樣西裝革履,他穿一身家居服,把那雙慣常冷淡的眉眼襯得柔和了一些。
屋子裡縈繞著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味,勾起了樓遠那四分五裂的魂,空蕩蕩的胃像是被真空包裝袋壓縮過,蜷成一團帶來難忍的饑餓感。
他說出了開場白:“你在做飯啊?”
說完,他越過付之予的肩膀瞥了眼牆上的時鍾,下午四點半。
“嗯。”付之予很輕地點點頭,轉身走入廚房裡,“吃了嗎?”
樓遠換了雙拖鞋,磨磨蹭蹭半天才回答:“沒有。你怎麽這個點吃飯?”
“沒來得及。”廚房傳來煎午餐肉的聲音,“中午有客人。”
樓遠走向廚房,看到付之予正背對著他站在廚房裡,腰上系著一條圍裙,挽起的袖子下是一截線條流暢又有力的手腕。
鍋裡煎著幾塊午餐肉和雞蛋,蛋邊泛著微焦的褐色,蛋黃晃悠悠像塊果凍,付之予隨手撒了些鹽上去,他似乎做什麽都是松弛又不急不緩。
樓遠看著鍋裡煮的面條:“雞蛋面?”
“酸湯面。”付之予從碗櫃裡抽出兩個淺藍色的碗,擺在樓遠面前。
樓遠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付之予把切好的蔥花與蒜末倒入碗裡,又從調料台上找到了辣椒面和小米辣。
“我幫你吧?”樓遠問。
“不用,兩分鍾就好。”
做飯是個不錯的調理心情的方式,樓遠只是看著,莫名覺得自己浸泡了一整個上午的情緒被從水裡撈了出來,擰幾下把沉重的水分瀝乾,他感到熨帖舒服。
付之予端鍋把熱油淋在碗裡,竄起來的辛辣鮮香聞起來讓他感覺自己是餓鬼投胎。
蠔油香醋一堆瓶瓶罐罐被一股腦拿下來,整整齊齊地擺在面前,付之予往杓子裡一點點倒,再將面條撈起來,分在碗裡端上桌:“吃吧。”
紅油油的面湯冒著熱氣,面條裹上酸酸辣辣的湯汁,青菜葉子靠著溏心蛋躺在一旁,樓遠一坐下就被撲面的熱氣熏了一臉。
“你在家都自己做飯嗎?”樓遠吃了好幾口才後知後覺自己有些太過自來熟,一進門就吃飯,他回自己家都沒有這麽放肆。
他大概已經半年沒有吃過家常菜,就連聽著鍋碗瓢盆的聲音都覺得無比放松。
“嗯。”付之予隨意應了一聲,低頭安靜地吃麵條。
樓遠不想讓這話落地,強行追問:“為什麽?”
付之予淡淡看他一眼:“便宜。”
樓遠決定閉嘴。
這口熱乎面還沒吃進肚子裡,門口忽然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聲音來得太猝不及防,這人是直接乘電梯來的前室,看來是付之予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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