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予落下車窗,一隻胳膊架在上面,指間松松地夾著手機。
外面的人清晰看到手機上是撥號界面,撥出對象是付之然。
男人愣了一下,上前要搶來:“小予你給你弟弟打電話做什麽?”
付之予的動作比他們要快,腕間一轉就將手機收了回來。
電話很快接通,付之予按下免提,聲音很平靜:“有人找我要錢。”
對面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他們在隨川出事,我概不負責。”付之予說完這句話,不等付之然回答便掛斷了電話。
站在車外的兩個人也被他堵得語塞,眼睜睜看著車子在面前絕塵而去。
付之予連多余的一個眼神也未再分給他們,那扇窗戶始終隻開著一半,把裡面的人影罩得朦朦朧朧。
從頭至尾,付之予沒有與他們進行任何直接溝通。
長竹社區的二期高層在內部,車子順著彎彎繞繞的綠化帶深入,樓遠和松仁一起偷瞄付之予。
付之予的手機嗡嗡震動著,他卻理都沒理。
幾秒鍾後,付之予才看向樓遠:“還看?”
樓遠和松仁一起慌張地轉開頭。
下一秒,他們又齊刷刷地轉回來:“你不生氣了?”
搭在車窗上的手揉了揉眉心,付之予覺得有些想笑:“我沒有生氣。”
“你剛剛很像在生氣。”樓遠說。
付之予也不否認:“嚇唬他們的。”
樓遠覺得這樣有問必答又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付之予很有意思:“又是傻逼親戚?”
“嗯。”付之予點點頭,“來要錢的。”
落在座椅旁震動不已的手機終於消停了,樓遠擰開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那你找你弟弟做什麽?”
“我弟弟不是愛當好人嗎?”
樓遠差點把水噴出來:“……這種有仇必報的話也能從你的口中說出來。”
付之予於是重新說了一遍:“付之然熱心腸,會接濟他們的。”
他媽媽家的親戚都偏愛小兒子,對付之然有不自覺的偏心,連到隨川要錢都不打擾他。
付之予自然知道付之然沒少在背後動手動腳,他這個好弟弟可沒有表面那樣純良,背後不知攪了多少渾水,把他在遠房親戚那裡的名聲造了個稀碎。
付之予並不太在意這些,畢竟有些人他大概一輩子也見不到,對方也未必把這些茶余飯後的談資放在心上。
但他對找到面前來的人沒有那麽多耐心。
“你這些親戚真是沒幾個好東西。”樓遠朝他比了個大拇指,“跟我家爛得不相上下。”
付之予笑了一下:“真巧。”
松仁趴在他們中間,把腦袋擠到樓遠的手心下面。
樓遠捏著小狗的後脖頸,隨口說道:“可憐見的,一會兒請你吃飯。”
他沒等到付之予的答案,直到快要下車時,他才聽到身後的聲音:“你跟每個朋友都這樣嗎?”
樓遠頓了頓,轉頭去看他:“什麽?”
付之予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問,他這次好像說話沒過腦子。
他的語氣總是帶些冷,這話聽著就像在問:你跟誰都這麽周到嗎?這麽閑?
面對樓遠,他似乎會突然變得不像自己。
他把後備箱裡的袋子一個個拎下來,對上樓遠有幾分不快的眸子,低聲道:“抱歉,沒什麽。”
樓遠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扯了扯嘴角,拎起袋子轉身,抱著松仁向樓裡走去。
他的背影寫著“遇到傻逼了”五個大字。
第13章 搭橋
付之予知道他這話說得有點不合適。
他和樓遠性格不同,在交朋友上的原則也不同,可相處時是不是真心並不難看出來。
樓遠是真心拿他當朋友,比文承更純粹,比徐晨光更大膽,可以算得上他社交圈子裡數一數二熟絡的朋友了。
可這“數一數二”是對付之予他自己而言的,不是對樓遠而言的。
樓遠有很多朋友,隔壁理工大學有他和覃然的“小弟”,學校樂隊也有與他交好的同伴。
二人同在一個學院,付之予聽說過一些與他相關的風言風語,傳聞中的樓遠叛逆得不得了,看不順眼就罵,惹到他了就揍,直人快語,坦蕩灑脫。
如今相熟了,付之予倒不覺得那是叛逆,樓遠是講義氣,身上掛著一股很難捕捉到的江湖味兒,對小動物也是,對朋友也是。
付之予有時候覺得樓遠和他關系好,是為了那一份“義氣”。
在他從前匱乏的社交網絡中,他與所有人都維持著體面的表層關系,沒有什麽酒肉兄弟,也沒有能掏心掏肺的朋友。
這種距離感他來說非常舒適,付之予不需要太多來自朋友的精神支持,他自己就能活得自洽且自由。
直到遇到樓遠。
付之予看著氣鼓鼓抱著狗站在電梯角落的樓遠,第一次感覺有些心虛。
他以前覺得有些關系是累贅,比如偏心的父母與親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弟弟,比如為了需要磨合才能變得舒適的友誼。
這些都對他的人生無益,甚至會在不斷的拉扯與磨合裡改變他原有的模樣。
面對樓遠時,他會不自覺說出不符合他固有形象的話,暴露出自己突然有些低情商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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