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他跨過地上已經停止呼吸的兩人,像是跨過兩隻螻蟻,打開門走出去,深呼吸口氣夜晚寒冷的空氣。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是個適合思念的日子,他抑製不住地思念起沈玉桐。
原本他已經摘到月,可如今那月亮似乎又離他遠了點。
他站在院中伸出手,對著天空的圓月,做了個抓握的手勢,然後攏了攏風衣衣領,朝不遠處的小汽車走去。
倉庫裡的人還在忙著毀屍滅跡,過了片刻,兩隻麻袋被抬上一輛板車,咯吱咯吱朝附近的碼頭推去。
等到汽車遠去,車軲轆的咯吱聲也消失在夜色中。
一個黑影從院中雜草種慢慢鑽出來,然後像是被嚇壞一般,驚慌失措地離開。
凌晨時分,沈玉桐正半夢半醒間,房門被人推開。程達小心翼翼走進來,站在床邊彎身推了推床上的人。
“二公子!”他低聲道。
沈玉桐迷迷糊糊睜眼,見是程達,忙起身擰開台燈,問道:“怎麽了?”
程達擰著一雙濃眉,簡直要擰眉成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嚅囁著低聲開口:“剛剛收到消息,小孟在閘北殺了兩個人。”
沈玉桐的心噗通一聲狠狠砸落,嘴唇翕張了半晌,才發出聲音:“殺了什麽人?”
程達道:“好像是兩個工人代表。”
程達不清楚這兩個工人代表身份,但沈玉桐卻一清二楚,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龍震飛在找到的那兩人。這兩人在工人俱樂部的分量很重,林廣湘為了反抗李司令和龍震飛的強壓政策,也在尋找這兩人。
到底還是讓孟連生先找到。
他原本以為孟連生只是幫龍震飛抓人,沒想他竟然直接給人當了劊子手。
“看清楚了嗎?”他深呼吸一口氣問。
程達點頭:“一清二楚,在閘北第一個廢棄倉庫,殺了之後便拉去沉江了。”頓了頓,又說,“據說聽起來像是在替龍震飛殺人,小孟他怎麽……”
沈玉桐擺擺手:“我知道了。”
“我原本以為小孟跟立新原來那些人不一樣,”程達小聲嘀咕,“雖然他曾經救過你,但這種人日後還是不要結交為好,實在是太危險。”
沈玉桐腦子亂成一團,已經不大聽到進旁邊的人在說什麽,隻恨不得馬上衝去孟連生跟前,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問了又能如何?
做了便是做了,事實已經擺在面前,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孟連生跟上海灘那些殺人放火的流氓大亨沒什麽區別。他今日能殺這兩個無辜的人,往常只怕也殺過其他人,未來當然也會繼續殺人。
他對程達擺擺手:“你出去吧。”頓了下,又說,“這事不要跟大哥說。”
“嗯,明白的,那二公子好好休息。還要繼續跟著小孟嗎?”
沈玉桐搖頭:“不用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今日我那兄弟被嚇得不輕,幸好沒被發現,不然只怕也是沉江的命。”
沈玉桐伸手滅了燈,躺回枕頭,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待程達輕手輕腳出門,他原本以為自己今晚注定要徹夜難眠,但奇怪的是,原本混亂的腦子,竟然漸漸平靜下來,那口梗在心頭許久的情緒,也慢慢散去,仿佛是塵埃落定一般,他莫名變得輕松起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孟,你造不造你要被二公子甩了?
小孟搓手:那只能強奪了。
後面可能會虐一虐小孟,但會留他一條狗命,讓他跟二公子HE。
第64章 分手
“來,小孟快嘗嘗我新收的碧螺春味道如何?”
因為替龍震飛了了一樁大事,孟連生被邀請去了龍公館喝茶,這是少有人能得到的待遇,也是龍震飛籠絡人心的手段——在家中關起門談事,總是更容易將關系拉近。
孟連生從善如流端起茶杯,輕輕呷了口,點頭道:“清淡淡雅,口味醇厚,好茶!”
龍震飛道:“難得遇到懂茶的人,小孟果然與我投緣。”
孟連生笑說:“我哪裡懂茶,署長大人謬讚了。”
龍震飛擺擺手,道:“在家裡就不用叫我署長了,你比小龍還小幾歲,叫我龍叔便好。”
孟連生道:“那小孟恭敬不如從命,龍叔。”
龍震飛對他這副恭謙的做派很是滿意,笑著點點頭,瞎了兩口茶道:“小孟你也知道,最近林廣湘公然跟我作對,弄得全國都在討伐我們浙派,連租界洋人也對李司令和我很不滿。你說我該怎麽扳回這個局勢?”
孟連生沉默片刻,道:“我確實有一些拙見,但不知該不該說。”
“但說無妨。”
“那龍叔,我就直說了。”孟連生放下茶杯,“自古以來,民能載舟,亦能覆舟。如今龍叔這局面,主要是來自民意不滿,而民意不滿的根源,又是因為你們一來就加稅,工廠主不願吃虧,自然就將這負擔加在工人身上。工人罷工,龍叔你鎮壓打死人,輿論就徹底亂了套。”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龍震飛道,“但小孟你有所不知道,李司令確實是缺錢,我作為他的心腹,得替他把事辦好。江蘇又仍舊對上海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反攻,我們得盡快弄到錢才行。”
“錢當然得要,問題是應該怎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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