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粗驗看了一番,便開始解李玉昶身上錦袍,霍輕泓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退的遠了些,不過,他卻又看到了薄若幽手上戴著的護手。
他嘖了嘖嘴,對著明歸瀾道:“大哥將此物賜給她,倒是物盡其用,我記得當初西涼國進貢之時,和這護手一起送來的還有好幾樣神機寶物,大哥如今賜下都賜貢品了嗎?那他好生大方。”
明歸瀾失笑,“若世子也能若薄姑娘那般驗屍,侯爺也會賞賜你的。”
霍輕泓打了個抖,“那我寧可不要!”
說著他卻高深莫測一笑,“等回京,我要和大哥討些別的好物,這些貢品,也就只有大哥能和陛下套個面子說取便取了,大哥連幽幽都能賞賜,總不至於不給我吧。”
明歸瀾彎唇道:“那可不一定,侯爺公私分明,你又不能幫侯爺辦差。”
霍輕泓一臉不忿,可仔細一想,也的確是這般道理,一時苦著臉打了退堂鼓。
屋內薄若幽自然沒心思聽外面的閑談,她如今心緒都在屍體上,已是又變了個人似的專注嚴肅,等將衣裳解下,薄若幽先對著門口的天光仔仔細細檢查起這件外袍來,很快,她便發覺外袍之上有幾處紅褐色的汙漬,她又將此汙漬與李玉昶指甲縫裡的汙漬作對比,果然一模一樣,略一沉吟,薄若幽心中有了想法。
這時,沈涯拿著一把極袖珍的短匕到了門口,“這位姑娘,你看這刀可成?這本是我們給食客準備用來食鮮魚的刀……”
薄若幽抬眸一看,眼底微亮了一下,“可用的,多謝。”
接了短匕,薄若幽心底微安,卻放在一旁仍然打量手裡的袍衫,沈涯見李玉昶的屍首上只剩下一件內單薄衫,既覺得有些不吉,又覺得薄若幽這樣一個小姑娘竟會驗屍十分令人意外,他便溫和道:“若還有別的需要,請姑娘吩咐。”
薄若幽應好,沈涯便退了出去,福公公在旁瞧見便道:“這沈家少公子為人處世八面玲瓏,人亦生的清俊好看,倒也是個叫人賞心悅目的人物。”
薄若幽隻以為福公公在和自己說話,便頭也不抬的隨口應了一聲,“的確如此。”
霍危樓本在吩咐繡衣使搜查樓船,聽到此話,忍不住回頭看了薄若幽一眼,他眸色暗沉沉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在內,而只聽到吩咐至一半的繡衣使疑惑的看著他,想問也不敢問,等了半晌霍危樓才繼續道:“尤其玉春班眾人昨夜都做了什麽,都要一一探問。”
繡衣使領命而去,霍危樓本要抬腳出門,薄若幽卻道:“侯爺,李玉昶衣袍之上有些痕跡,民女猜是掉下樓船之時沾上的。”
霍危樓定眸看著她,薄若幽便道:“樓船極大,如今還不知李玉昶是在何處落水的,不過民女看他指縫和衣袍之上皆有此等汙漬,料想他多半是在掉下樓船之時沾的,此物有些像蘚漬,也像是鏽漬,可民女記得登船之時,靠近岸邊一側的船體之上沾著些綠色的苔蘚,倒與此汙漬不同。”
樓船靠岸一停便是半月甚至月余,船體為硬木打造,吃水久了自也容易生些苔蘚,可薄若幽憑著記憶,倒是記得船體之上的苔蘚不是這般顏色。
霍危樓明白了,他亦在薄若幽跟前蹲下身來,仔細一看,果見衣袍之上此等汙漬不少,他心中有數了,正要起身,卻覺此刻二人皆蹲著身子,倒是瞬間離得極近,他甚至能看見她根根分明的眼睫。霍危樓一時沒動,薄若幽正要傾身卻拿解開屍體上剩下的內衫,卻見他定定的看著自己,她有些疑惑,“侯爺,怎麽了?”
霍危樓也未開口,抄起地上那件外袍便起身出了門。
薄若幽一愣,又想起昨天晚上霍危樓詭異行徑來,她有些莫名,便看向一旁的福公公,“公公,侯爺這兩日是否有些古怪?”
福公公心道霍危樓的古怪已經不是一處了,可當著薄若幽,又不能當真說他懷疑霍危樓對她起了心思,於是隻得笑道:“侯爺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會脾性難測。”
薄若幽對此早有感受,歎了口氣將此念暫且壓下了,目光落在屍體上時,腦海中便也想不了別的了,她先細細查驗了一番體表,而後便開始剖驗。
倘若死者死因為溺死,剖驗便十分必要,薄若幽定了定神,沿著死者胸椎股切了下去。
甲板之上江風呼嘯,至此刻,江面之上茫茫霧氣方才散了,霍危樓站在船頭,江風揚起他玄黑的袍擺,他一邊令繡衣使搜索船舷四周,自己卻有些許的走神。莫說福公公要覺得他古怪了,連他也覺得自己古怪非常。
沒多時,一個繡衣使帶著一個船工走了過來,“侯爺,有發現。”
被帶來的船工三十來歲,是船上廚房內的幫工,他看著李玉昶衣袍之上的汙漬道:“啟稟侯爺,這汙漬,極有可能是船尾方向,靠近廚房的地方才有的。廚房做了飯食之後,潲水很多時候都是直接倒入江水中,一來二去,船舷之下生出的汙漬便有些不同。”
霍危樓神色一凝,“帶路——”
船工在前帶路,很快順著樓船外側的廊道回到了船尾,船尾大都為廚房雜物間以及船工住所,時常來此的船客亦少,剛一走近,霍危樓果然在船體之上看到了些深褐色的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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