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柯帶著繡衣使站在最裡面,吳瑜亦在路柯身邊,一旁還有沈涯和七八個船工,忽然出了人命,大家的臉色都很是不好。
見霍危樓到了,眾人都讓開了路,等到了跟前,沈涯便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公子,如今出了人命,到了下個渡口,只怕就得停船靠岸去報官了,等官府出個文書有個說法,這船也才能繼續往前走,否則——”
“不必停船靠岸,此案本侯來審。”霍危樓打斷了他的話。
“本侯”二字令沈涯神色微變,路柯見狀道:“在你面前的是當今武昭侯。”
沈涯一愕,雖早已猜到霍危樓身份必定顯貴,卻沒想到他竟然是武昭侯,隻愣了一瞬,沈涯立刻撩袍跪倒,“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拜見侯爺。”
他跪了下去,其他人反應了一瞬,也跟著跪倒了一片,在場之人,無人不知武昭侯之威名,卻無論如何不能相信竟能有朝一日與武昭侯同船。
霍危樓擺了擺手,“免禮,且好好說說是如何發現他屍體的,昨夜堂會散場之後,眾人又都去過何處,可曾見過他,如今先要查問清楚他是如何落江而死的,若是意外,便不必深究,可若不是,船上之人便都逃不脫乾系。”
眾人還未從對霍危樓身份的震驚之中回過神,聽他如此嚴辭,面色也都是微變,沈涯連連應是,“有侯爺在在下便放心了,查清楚死因,也不影響大家的行程,是再好不過的,侯爺若需要人手,隻管吩咐在下。”
霍危樓便道:“吩咐其他船客不要胡亂走動,今日開始,船上任何非必要活動都取消,等將死者緣故查清楚了再恢復如常。”
船上出了人命,既是不吉,無乾的船客們也怕受牽連,沈涯更是如此,聽霍危樓如此吩咐,立刻派人去傳話。
霍危樓此番帶著的繡衣使並不多,他回頭看了看,當先看到了紅著眼睛抹眼淚的柳慧娘,於是吩咐路柯道:“帶著他們幾個人去查問,看看昨夜誰最後一個見過李玉昶。”
路柯應聲而去,與柳慧娘幾人說了兩句之後,柳慧娘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船尾處的甲板。其他玉春班的人也是一臉戚然之色。
薄若幽站在一旁,等她們離開之後,方才去看甲板之上放著的屍體。
她一靠近,沈涯疑惑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緊接著,他便看到薄若幽蹲下身子來,又從袖中取出一樣精致護手戴上,然後便去觸摸屍體。
沈涯倒吸一口涼氣。
李玉昶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日打照面時穿著的靛藍色錦袍,此刻他渾身濕透,鬢發亦是散亂,又因在江水之中泡了許久,裸露在外的肌膚皆是成發皺死白之狀,看著頗有些駭人。她簡單探了探李玉昶的頭臉口鼻手腳之地,心底已有了初步判斷。
這時,霍輕泓和明歸瀾姍姍來遲。
霍輕泓看著躺在地上的李玉昶還未走近便停住了腳步,“怎麽回事,好端端怎死了?”
福公公苦笑著揮了揮手,“世子爺還是別往這邊來了,有侯爺和幽幽在,您和明公子都好生歇著便好——”
霍輕泓自然比其他人來的忌諱些,見狀遲疑一瞬,到底沒走到跟前來。
這時薄若幽抬起頭來,“侯爺,初步推測他是溺死的,不過要查驗細些的話,得重新找個地方,還得剖驗。”
沈涯到了此時已經聽出來了,薄若幽不止是大夫,還是個專業的仵作,他眨了眨眼,當真是被驚到了,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霍危樓的吩咐他竟然不曾聽見。
“沈公子?”福公公喊了一聲。
沈涯回過神來,便見霍危樓目光暗沉的看著他,他忙道,“啊?侯爺有何吩咐?”
霍危樓鳳眸半狹,“尋一間空房來。”
空屋子是要用來擺放屍體的,沈涯明白,立刻命船工將靠近甲板的一間雜物房清理了出來,霍危樓令繡衣使將屍體抬進去,薄若幽又看向沈涯,“沈公子,船上可能尋到極其鋒利的刀具?刀具越是削薄秀氣越好。”
此番霍危樓一行輕車簡從,早先備下的器物都跟著林槐走了旱路,因此薄若幽自然找沈涯幫忙,沈涯想了想,立刻道:“有的有的,請姑娘稍後,在下這便去找——”
沈涯說完轉身便走,倒有些殷勤模樣。
薄若幽回過身來看擺在地上的屍體,一抬眸,卻見霍危樓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她有些疑惑,低頭看了看自己,卻也沒覺得自己身上有何異常,她越發狐疑不解了,再看霍危樓時,卻又見他將目光落在了屍體上,於是心思一定,薄若幽開始驗屍。
“屍體表皮輕微發白並有輕微皺褶,體表幾乎看不見屍斑,這是因為死者死亡之時,便已經身在水中,水流使的屍體隨之翻動,屍體血液難以沉積,且如今江水冰寒,血絡遇寒而縮,屍斑會出現的格外緩慢。且死者口鼻處有少許粘液沫,腹部亦有輕微鼓脹,民女推測其為溺死,且應當是昨夜後半夜落水。”
“屍體不見明顯外傷,可臉頰,手掌,有些微的擦傷,擦傷成片狀細條狀,算是常見,若他是從船體之上落入江中,與船體或江中砂石觸碰皆有可能。”
因死亡時間不久,是以留下的線索還十分多,薄若幽抓著死者雙手仔細看了看,“擦傷流血之地有些許愈合,皆為生前傷,此外指縫之中有些類似苔蘚一樣的東西,還不知是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