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眼神真摯,“那些女娃娃大的不過十二三,小的才三兩歲,孫兒實在不忍心,這才過問……叫祖父祖母掛心,是孫兒的不對,往後絕不冒險了。”
這些事端辜家那小兒先前便告之了,薛老夫人便也不再追究,只是關切地說了一句,“你祖父近來太胖,吃的便很清淡,見你涉險,瞬間失去了自製力,一口氣吃了兩片火茸酥餅,兩大塊棗泥酥,一盞燈籠蜜……你看看你這事兒鬧的。”
她顧及著老伴兒的面子,伸出手按住了他氣的直哆嗦的手,道:“事兒是好事兒,可不該是你一個小姑娘來管——下有帝京府,上有巡城司,再不濟還有你爹爹你二叔,你說是不是?”
對待長輩,就是要乖巧聽之,星落點頭點的乖覺:“孫兒知錯了。”
老國公這才逮著機會說話,溫聲喚了一句:“乖孩兒……”旋即斜了自家老妻一眼,見她不動如山,這才放心地說道,“祖父也從你爹爹那裡聽得了,陛下如今是你的師尊,又禦封了國師的頭銜,瞧這架勢像是很器重你的樣子——可說過往後如何當差了?”
星落搖搖頭,“陛下師尊倒也給孫兒制定過師門戒律,也說要我去司星台當值,可是……”她茫然,“可是孫兒一樣沒守,一樣沒聽。”
老國公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和自家老妻對看了一眼,老妻又看了看自家兒媳,而黎吉貞則同黎吉亨對望相視,整個正廳都陷入了沉寂。
容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離了座牽了女兒的手坐下了。
“不聽就不聽吧,橫豎陛下也沒治罪,就這麽著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星落晃一晃母親的手,提醒她說錯了,“娘親,女兒是道士。”
容夫人擺擺手,“道士也要撞鍾的啊。”她站起身,向著公爹婆母頷首,“糖墩兒累了,兒媳先將她送回去歇息,一時再來。”
薛老夫人知道自家兒媳視糖墩兒為眼珠子,自是順著她,嗔了一句:“……等著你來。”
糖墩兒正困著,聽娘親這般說,這便高高興興地向親長道了別,一路靠著娘親肩頭回了房。
薛老夫人見那娘倆兒出了正廳,這才歎了一息,“聽糖墩兒這話音兒,竟像是陛下縱著似的。”
黎吉這麽方才一直未語,此時略想了一想,接口道:“四年前的摩天嶺,陛下親自下口諭,命糖墩兒不得回還,兒子是親眼見識了彼時的天子之怒,如今這幅局面,實在出乎兒子意料。”
薛老夫人這些時日還未進過宮,也沒能知道些風聲,只能拿前頭的事來分析,“旁的我是不知,老娘娘前些時日傳糖墩兒進宮,就是為了撮合她同陛下——糖墩兒在宮裡頭認了師父,又封了國師,出了宮第一晚,陛下就來給咱們家修路了,這般看來,怕不是在宮裡頭同陛下處出了感情……”
黎吉貞的心登時就有些痛,苦楚地望著自家娘親,“娘親你別說,兒子心痛。”
薛老夫人何嘗不是?她木然:“女兒家長到年齡,就得當心別被豬拱了去,你娘親命苦啊……”
老國公一吹胡子,瞪起了眼睛,不服氣:“說什麽都要說到我頭上去!當年我不過是在玄帝廟吃了碗小餛飩,就被你瞧上了,這會兒打量著我胖了老了,就開始瞧不上了,早幹嘛去了?太傷人心了。”
老倆口吵鬧了一輩子,兒女們都習慣了,黎家老二黎吉亨等爹娘吵完,這才理了理思緒,整理了一下晚間他派人去打聽來的訊息。
“世家小姐、禦封國師、這樣的身份的確不該管,也管不得天下閑事,唯有一個身份當管。”
見爹娘和哥哥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身上,一向被忽視的黎吉亨登時認真起來,鄭重其事道,“皇后。”
“皇后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應以愛護子民為己任,糖墩兒從老君山回來,先是東嶽觀誦經,今夜又救助數名被略賣的女童,這兩樁,足以將她推向鳳座。”
“且看明日宮中會否有表彰出來,若是有,那陛下之意便明了了。”
這一番分析將眾人都分沉默了,良久二夫人才揣度了一下,笑著說,“陛下年輕,后宮也未曾有人,未嘗不是良配。”
黎吉貞的心更痛了,薛老夫人卻還要再扎一刀,“再是良配,也要糖墩兒喜歡才行——我瞧著那辜家小兒成日價的來,糖墩兒待他更熱切些。”
眾人正說著,容夫人默默地走了進來,坐在自家相公的側旁,幽幽地說:“我倒寧願她不出閣,愛上山上山,愛呆家呆家。”
黎吉貞默默地握住了妻子的手,神情木然,這一刻夫妻兩個像極了一對被偷走了蛋的苦命鴛鴦。
薛老夫人就問容夫人,“糖墩兒自己個兒可有說法?可有中意的?”
容夫人木木地回話:“她成日價就是吃睡玩,醒了就跟我要錢花,問她辜連星和陛下誰好,她能給我扯到天上去,來一句老君山的太初師兄最好。”
老國公哦了一聲,“她那太初師兄可曾定親了?”
薛老夫人一巴掌拍開他,數落起來,“你要沒事乾就一邊兒練石鎖去——看你胖的。”她見老國公委屈了,別過臉不看他,這便又同兒子媳婦道,“趕明兒我往宮裡遞個牌子,問問我那老姐姐去。”
二夫人也寬慰大哥大嫂,“……母親不是還托了禦史中丞謝夫人做媒的麽?且等著她的信兒,若是不成就看看文安侯府同宮裡頭誰先來提親,橫豎兩人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