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的良夜啊, 遊廊外的星天繁密,遊廊裡的芭蕉葉微晃, 小姑娘帶著旖旎的香,氣咻咻的像隻牙尖嘴利的幼獸, 就埋進了他的脖間——那一刻皇帝險些要升天。
她的唇輕軟的像雲,觸在他脖頸的那一瞬微濕,接著尖尖小小的牙齒咬了上來,有些微小的刺痛在他的脖頸間漾起, 一直向下蔓延, 直蔓延到他的氣海, 火就燒起來了,再一路向上點燃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小姑娘還小,傻的像個棒槌,她不知她咬他這一下,只會讓情勢越來越難收場——他總不能和她對咬,你一下我一下,到最後成什麽了?
他松開箍著她的手,從廊柱上閃出來,一手捂著脖頸退離了她的身前。
“糖墩兒,朕的清白被你毀的差不多了,你好好想想怎麽對朕負責吧!”他咬牙切齒,眼尾因克制而微紅,再加上發絲微亂,竟有幾分被□□過後的嬌弱之感,“這是聖意!聖意!”
落荒而逃。
真的是狼狽不堪,落荒而逃。
皇帝在帝輦上坐著,高天星子照耀下來,照出了他眉眼間的懊惱之色。
阮英在一旁隨駕,一路走的唏噓——陛下啊,再是高坐雲端的白玉佛,遇上心尖尖上的人之後,還是要跌落雲端,嘗盡苦頭的。
服侍著陛下入了寢殿沐浴更衣,再接著理政至三更,皇帝哪裡睡的著,不過小眯了三個多時辰,又要視朝。
待下了朝之後,皇帝闊步行在千步廊上,阮英就覷著陛下的臉色,小步隨了上去,恭謹問道:“陛下,咱們收拾收拾出宮?”
阮英最是知道陛下心聲。
陛下愛重太甜女冠,又是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前些時日晝夜行路的追到了仙山,昨兒又屏退左右,專去國公府後門去偶遇,今兒下了朝,自然是一心想往國公府去。
皇帝卻仰頭望了望澄澈的天光,快要入秋了,日頭炎烈,金色的碎芒躍動著,跳進了他的眼眸。
“不忙,擺駕長秋宮。”
長秋宮?太后娘娘的寢宮?
阮英心中納罕,面上卻不動聲色,隨在陛下的身後。
我朝以孝治天下,雖陛下是由太皇太后撫育長大,同太后娘娘的關系並非那麽至親至厚,可到底是骨血管著,陛下一向待太后娘娘也有禮,政務不忙時,來長秋宮中問安也是常事。
只是三個月前,太后娘娘在長秋宮中,以太甜女冠出言冒犯為由,罰她在長秋宮後長跪。自此事之後,陛下便一日都未曾去過太后娘娘宮中請安,娘倆個的關系急降。
今日竟是要破冰了麽?
阮英一路默默想著,行了小半個時辰,這便到了長秋宮門前。
太后娘娘平日裡愛同些至交好友喝茶品茗,今日正同文安侯夫人林氏在宮中小酌,只聽外頭有殿頭內官唱著陛下駕到,直驚了一嚇,竟出聲道:“今兒日頭打哪兒出的?哀家這皇兒竟來了長秋宮?”
林太后出身世家大族,又胎裡帶的驕傲自矜,皇兒不尋她,她雖也憋著一口氣,可說到底母子連心,天底下就沒有拗得過子女的母親,她也曾每日往紫宸殿去探望皇兒,只是進得殿中,皇兒也不說話,自顧自瞧書卷批閱奏折,只聽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再後來,皇兒就千裡萬裡地隨著那小道姑往仙山去了。
這林太后就想不通啊——哀家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為了一個外人,竟同她鬧起了冷戰,現如今還追隨著她去了,瞧著這架勢,大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趨向了。
她越想不通,就越嘔心,故而這幾日都是文安侯夫人林氏進宮來陪她,兩個至親的姊妹說說體己話,倒也能緩解些心塞。
故而今日,乍聽得皇兒來了,林太后一陣狂喜,忽然覺得只要皇兒能同她冰釋前嫌,要她做什麽都可以。
皇帝踏入了長秋宮,見文安侯夫人林氏伏地問安,倒是有些納罕,微微頷首,道了一聲姨母請起。
林太后本是站在一旁,聽見陛下禮遇自家親妹子,面色便有些微動。
“皇兒今日政務可忙?竟有功夫來探望母后。”她拭了拭眼角的淚,命人服侍著陛下安座,“今兒就在母后這兒用膳。”
皇帝面色微霽,嗯了一聲。
“朕有話要說。”
林太后看了看自家妹子林氏,林氏這便醒悟,俯身告退,卻步出了正殿。林太后這便看向了自家皇兒,但見多日不見,自家皇兒倒是清瘦了些,登時有些心疼了。
“皇兒,你既能來母后的宮裡,這便是不同母后計較了。”她在陛下的下首坐著,略略有些激動,“只要你不同母后置氣,一切好說。”
林太后一向自矜,脾性也是慣來的驕傲倔強,今日能這般說,皇帝倒有些意外,微頓了頓,情緒也緩了下來。
“母后三番兩次為難黎星落,為何?”
要同皇兒和好如初,黎星落一事必要解開。她歎了一息,有些細微的情緒波動。
“皇兒也知道,四年前,哀家聽信了司星台的胡言,將那小姑娘送上了老君山,四年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為了補償,有意迎娶她為後。原本哀家是沒什麽意見——那小姑娘的娘親,哀家也頗有好感,是一位嫻雅的夫人,再者說了,誰不喜歡玉雪可愛的小姑娘呢?只是我從你家姨母那裡知曉了,保元壽元有損一事,哀家視保元如親生,這才對這小姑娘起了怨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