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聽就沒好好問過。
“陛下, 宴弟的終身大事還是要有人操持纔是,若是再耽擱下去,明年才能成婚, 到時候宴弟都已弱冠。”
李宿近來確實很忙,倒是忘了同李宴談此事, 得虧有姚珍珠記得, 要不然耽擱下去後面的弟弟也不用成婚了。
“下午便讓宴弟入宮, 我來問一問他, 有勞你多費心。”
姚珍珠笑說應該。
用過飯,夫妻二人在院中散了會步,待到午歇起來,姚珍珠就命人請來淑太妃, 一一送別了即將出宮的太妃們。
聽聞姚珍珠又給太妃加了兩處宮室,淑太妃先是道謝,然後道:“之前貴妃姐姐還不放心,如今瞧娘娘如此穩妥, 倒要說她關心則亂。”
姚珍珠聞言也跟着笑了:“多虧淑祖母能留在宮中,且悉心教導, 要不本宮也是不知如何應對。”
淑太妃見她端莊大方,舉手投足見皆是灑脫, 倒是忍不住點點頭。
她或許不用在宮中待太久, 等到皇后熟悉宮規禮法,等到她能獨當一面,她就能去追隨貴妃姐姐了。
淑太妃在宮裏多年,因出身卑微, 早年間過得極爲辛苦, 差點連孩子都保不住。
若非貴妃看她可憐, 對她伸出援手,她也不能有今日安穩日子。
這麼多年,她一心跟着貴妃,也一心向着貴妃,她如何說,她便如何做。
如今新帝登基,她作爲太妃理應跟隨太上皇去玉泉山莊,也是貴妃勸說她,讓她留下來教導年輕的皇后。
別看她們同樣出身,行爲作派卻極爲不同,姚珍珠看似年輕溫柔,但遇事絕不慌張,很是能立得住,光憑這一點,她就能當好這個皇后。
待到所有太妃們都見完了,也都送走了,姚珍珠才取了摺子給她瞧。
“淑祖母,這是尚宮局和宗人府給敏王選的正妃名冊,您瞧瞧哪家閨秀曾瞧見過?”
“京中這些閨秀,本宮一個都沒瞧見過,光看圖冊也瞧不出甚麼來。”
淑太妃接過摺子,一頁頁翻着:“這裏大多數閨秀都入宮行過宮宴,外面瞧着一個比一個娟秀,倒是不好說個大概,還是得看宴兒同誰投緣。”
姚珍珠笑道:“這倒是了,姻緣二字,總要講究個緣分的。”
淑太妃想了想,道:“過幾日便是盛夏,不如娘娘選個日子,在宮裏辦一場賞花宴,讓宮裏這些皇子皇孫都來作陪,說不得只瞧一眼就能定情。”
這倒是個好法子。
除了李宴,宮裏剩下的皇子也有幾個十四五歲的,這會兒把親事定下,準備個幾年再成親,倒是穩妥。
姚珍珠行事果斷,定好就不拖延,直接讓尚宮局的權姑姑過來,跟淑太妃一起把過幾日的賞花宴都安排妥當。
待到晚膳時分,李宿便從乾元宮坐上馬車,去坤和宮接上姚珍珠,一起回了霽月園。
回到霽月園的時候,晚膳剛備好。
今日御膳房給準備的酸果山藥羹並雞湯縐紗餛飩,旁的菜每一道都很清淡,瞧着一片綠意。
皇帝陛下:“……”
李宿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就是這幾日有些上火,倒也不必整日裏喫苦瓜穿心蓮。”
姚珍珠瞥他一眼,微微勾起脣角淺笑。
她倒是沒再勸,但皇帝陛下也未再傳菜,還是老老實實把今日的菜都嚐了個遍。
待到用完晚膳,李宿便牽起她的手,兩個人一起順着靜心湖邊的迴廊散步。
“今日我問過宴弟,看他喜歡甚麼樣的女子,他支支吾吾也說不上來,靦腆得很。”
姚珍珠便笑了:“宴弟又沒經過這樣的事,哪裏知道自己喜歡甚麼樣的?倒是淑太妃道要辦一場賞花宴,也不用看出身門第,只瞧一眼喜不喜歡,便知道誰能成爲自己的意中人。”
這話倒是說得意味深長。
淑太妃到底是過來人,一語中的,絲毫不差。
李宿也跟着笑了:“淑太妃所言甚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先要看眼緣。”
說到眼緣,姚珍珠便抬頭看向他。
瑩瑩宮燈照耀下,兩人眉眼都模糊起來,似天上明月那般溫柔。
寂靜湖畔,只他們兩人一位前行,身後的宮人遠遠跟隨,已聽不到腳步聲。
李宿回望向姚珍珠,低頭在她臉上印了一個吻。
“是啊,眼緣。”
“想到當日你來乾元宮,人家都說自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只有你……”李宿忍不住又笑了,“只有你說自己廚藝特別好。”
姚珍珠也想起那一日,小聲說:“我又沒說錯,我廚藝就是很好。”
“是是是,皇后娘娘的廚藝頂呱呱。”李宿道。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姚珍珠也逐漸回憶起那一場落雪之後的相遇。
她晃了晃他的手,聲音特別溫柔:“其實當時我心裏可害怕了,但害怕的同時,又隱約有些期待。”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期待甚麼,或許我也在期待另一種人生,可能也是期待一種完全不同的宿命。”
“但我心底裏更多的,還是隻有害怕。不過到了毓慶宮之後,發現這位傳聞裏兇惡暴戾的太孫殿下規矩不是一般的多,我突然就安心了。”
李宿問:“爲何?”
姚珍珠認真道:“如果一個人兇惡暴力,從不按規矩行事,隨心所欲殺人如麻,他便不會給人立規矩。我們這些宮女都是頭一次去毓慶宮,甚麼都不知道,一到毓慶宮就有姑姑給立好了規矩,就說明只要我們在規矩內行事,就不會有任何差錯。”
“不怕規矩多,最怕沒規矩,所以我那一刻便安心了。”
姚珍珠的這種想法,是在長期的摸爬滾打裏摸索出來的,雖然樸實,卻很真誠。
李宿認真聽着,末了也跟着點頭:“珍珠端是聰慧,如此一說,讓人茅塞頓開。”
姚珍珠道:“我也只是隨便想想,當不得真。”
李宿卻道:“不,你這個想法確實很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先給人立好規矩,讓他們按照章程辦事,一切就都簡單明瞭,不會再有那麼多剪不斷理還亂的瑣事。”
兩人說了會兒話,姚珍珠便道:“眼看便要到盛夏,宮裏也開始準備夏汛事宜,我想着京中屋舍密集,是否也要讓盛京府尹早做準備,若突逢暴雨,也好提能提前應對。”
李宿點頭:“還是你細心,如此便發懿旨,讓宗人府配合盛京府聯合督辦此事,也一併安排汛後救災的佈施。”
自從李宿登基,康親王就從宗令的位置上退了下來,現在的宗令是比李宿大不了幾歲的七皇子容王,他年富力強,倒是可以多爲朝廷出力。
“是,我明日就安排人操辦。”
姚珍珠如此說着,兩個人便又相視一笑,繼續往前行去。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閒話家常,如同許多坊間夫妻一般,普通而平凡。
晚上兩人都不算太忙,一直走到兩個人都出了汗,纔回淡泊寧靜。
李宿自去批改奏摺,姚珍珠便直接回了二樓沐浴。
王婉清今日給她準備的是玫瑰香露,氣韻悠長,散着幽靜的味道。
玫瑰的香味總是很淡、很淺、卻又讓人聞過不忘,纏綿悱惻。
姚珍珠趴在浴桶邊上,一邊輕輕撥弄水中的玫瑰,一邊同聽瀾叮囑。
“這幾日你好好帶一帶巧蝶,領着她一起去辦賞花宴的事,她若能早些上手,你也不用那麼忙碌。”
聽瀾正給她洗頭,聞言便道:“是,多謝娘娘體恤。”
姚珍珠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還是想不出李宴會喜歡甚麼樣的女子。
不過她忙了一整日,剛一鬆懈,立即便有些昏昏欲睡。
待到她沐浴出來,回到寢殿倒是不怎麼困了。
她讓筆墨姑姑楚惜過來,教她一個字一個字讀聲律啓蒙。
聲律啓蒙讀起來頗有韻味,非常好記,她要先把詞都背下來,對着一個字一個字臨,慢慢練習,終能學會。
對於讀書識字,姚珍珠是異常有耐心的。
這一學就過了半個時辰,姚珍珠瞧時候差不多,便讓楚惜退下,親自去書房請李宿。
她知道李宿現在還沒捋順政事,但若是日夜都這麼熬,不用多久人就要病了,賀天來和貝有福不敢勸,往常都是她過去書房請。
今日也是如此。
姚珍珠沐浴之前剛燉了一鍋山藥鴿子湯,這會兒剛熬好,便直接讓王婉清端了,來到書房門前。
王婉清還未示意貝有福開門,貝有福就麻利地打開了書房的房門。
“皇后娘娘到。”
姚珍珠接過托盤,自己一個人進了書房。
賀天來見她進來,忙行禮便退了下去。
“過來了?”李宿放下硃筆,伸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頸。
姚珍珠把托盤放到桌上,走到他背後給他按摩肩膀。
“陛下也別老是坐着,忙一會兒就站起來活動活動,省得肩上難受。”
李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緩緩閉上眼睛。
每次見她,他都打心底裏覺得高興和滿足。
姚珍珠手上有勁兒,穴位找得也準,捏起肩膀尤其舒服,不過李宿到底捨不得讓她費力,只片刻功夫就往前一動,回身輕輕拉了她一把。
姚珍珠一個沒站穩,軟軟坐到了他懷中。
“陛下!”
即便已經成親多日,姚珍珠也依舊會害羞這般的親密。
李宿緊緊把她摟在懷中,把臉埋入她馨香的秀髮中,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玫瑰香露?”
姚珍珠聽到他在自己耳邊低聲呢喃。
她乖乖坐在那,羞澀地動都不敢動,卻依舊小聲回應他:“嗯。”
李宿又嗅了一下,啞着嗓子嘆息:“真香。”
姚珍珠偏過頭,帶着潮氣的目光撞入他深邃的眼眸裏,一時纏綿綺麗,不捨分離。
下一刻,兩人的脣瓣便碰在一起,擦起夏日裏的煙火。
夏日繁盛,百花繽紛,自是人間好時節。
愛意滿滿,柔情幽幽,道盡兩情長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