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便瞧見一張白淨窄臉,一雙眼褶微展的杏眼,男子不過二十歲上下,朝她深深一拜:“李忻特來恭迎姐姐。”
瞧見那雙眼睛,李月緹想了起來,有些怔怔的點點頭。
在她嫁人前,在家中給很多孩子講學教課,既有本家幾個扶不上牆的男孩,也有一些遠房的子女。
其中李忻作為遠房的妾生子,算是地位最低微的,聽她講課的時候,都要跟書童似的伺候著另外一個遠房少爺。
但他很聰明,也懂得向她討教,一口一個先生,怎麽都不肯叫她“姐姐”。李月緹惜才,當時就覺得這孩子聰穎勤學又冷靜,日後必成大器,對他也多幾分照料,甚至告知過他自己的筆名。
而最後出人頭地的果然是他。
李家幾代沒出過像樣的男孩,唯有他這個遠親,憑自個兒才學高中經學甲七與律學狀元。他到放榜時才自行告罪,說自己不合規矩,同考兩門學科。
但其實雖說不允許同考兩門,但每年都有違反的,貢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說,考經學是為了給家中一個交代,考律學才是他心中所想,他請辭歸家,說自己不配在朝中做官。
這一招秀的讓人意想不到,李家都不知道他還報考了律學。而經學是傳統科舉學科,律學是這幾十年來新興的科目,特別是宣隴、睿文兩代皇帝,都重用了不少律學學子,去擔任有實權的地方職位。
他這一招主動告罪,讓睿文皇帝不但不可能治他的罪,更要為了名聲、為了拉攏天下能人,也要寬恕、賞賜、重用他。更何況睿文皇帝年紀很輕,又平日存在感很透明,他立刻與李忻相見恨晚,大肆誇讚,想要拉攏年青一代的才學志士。
李家落魄好幾代了,出了這麽個李忻,自然是全家都舔他,又是說要讓他入本家,又說想要改族譜。
李忻謙遜且惶恐的全都拒絕了。
李月緹聽說過他,但並不知道他竟然真的回了金陵。
那頭城防似乎聽說過這位有些名聲的李忻,也知道李家好歹是在金陵扎根幾百年的家族,不敢多說,連忙就溜。
李忻走進門來,笑道:“我一直想要拜見您,這些日子來,不論是拜帖還是口信,被您一律拒絕了……我倒也明白,畢竟您覺得我還是李家人,您心裡恨李家人,可能也不願意見我。”
李月緹看著他,有些驚訝與驚喜,她上次教他,都是五年前了,五年間就足夠一個剛剛開始長個的少年,變成現在這樣的翩翩君子了?
她道:“我不知道是你。這些年來,我也不願意關注跟李家有關的事兒,只是依稀聽說你高中了。”
李忻瘦高寬肩,轉身看著她,某種閃著故人重逢的喜悅與感慨,笑道:“托姐姐的福。”
李忻看了一眼院中,道:“倭賊這次鬧得真是太大了,我是來接姐姐走的。”
李月緹抿了一下耳邊碎發,輕笑:“回李家嗎?我是潑出去的水,可不會再踏回去一步了。”
李忻垂眼:“我知道。李家這麽多年沒出過一個像樣的後輩,跟那幫老東西的利欲熏心、自私自利難道沒關系嗎?姐姐不用怕,如今我在李家有獨門獨院,自有主堂,都可以說不算在一家。也不是說接姐姐過去長住,只是躲幾天。”
他說著,抬手向門外,他駕車前來,兩側有兩列穿皮甲的私衛,道:“我身邊有很多人保護,也能護著姐姐。”
李月緹心裡有點感動,卻還是搖搖頭,道:“不了,這是我自己買的宅子,是我的新家。我住的挺安心的,只是沒料想到危險,忘記雇一些護院了。你若是真想幫我,便留一隊護衛在這兒吧,我付他們錢。”
李忻沒想到她會拒絕。
外頭似乎又有遙遠的爆炸聲,她縮了一下脖子,道:“可以嗎?”
李忻記憶中的李月緹,靜若蘭花,博學多知卻天真,通古博今卻善良,總是對一切毫無提防,毫無芥蒂……
此刻卻不太一樣了。
她見到他很歡喜,卻也很提防。更重要的是她說自己有錢,有家,有底氣。
她雖害怕爆炸與倭寇,卻不渴望有人庇護她。
李月緹還是溫溫柔柔的給他台階下,笑道:“好不容易出了一道道門,有了自己的家,我可不願再走進任何家族的一道道門裡了。就是不喜歡了。李忻,謝謝你的好意,外頭也不安定,你快趕緊歸家去,鎖好房門吧。”
李忻隻好道:“那我還是把護衛留給姐姐吧。等倭賊退兵後,我再來找姐姐。”
李月緹並不應承,隻拱手如文人般作揖道:“謝謝你了,只是還不知道到時候我人會在哪兒呢。”
李忻深深望著她,隻覺得一場讓他恨死的婚姻,也讓她改變了太多。
城中像李月緹這樣擔憂驚惶的人,也不在少數。
言夫人年輕時見識過幾次倭患和動亂,她知道一旦城市因突如其來的意外陷入崩潰,什麽都可能發生,她便叫人封住門窗,地上與屋頂灑水防止有火星濺進來點燃房屋。
而後又給了雁菱和言涿華兩把兵器,讓他倆在屋裡合衣躺著先睡,若有事她會通知他們二人。
言涿華哪裡有心思睡覺,他前幾日在金陵城中找尋白二小姐,光在書院、白府和她特別愛去的酒家附近,就晃悠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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