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止雖然欣慰,卻也並未放松警惕。
她站在機甲上眺望遠方蟲窟時發現,雖然依然有狂化蟲源源不斷地趕來,但數量和密度都比最開始小很多,甚至大部分都能在第一層防線就能被消滅。
如若所剩的蟲全部都是狂化蟲,那麽就不會出現這種戰術性撤後的情況。
這說明蟲洞中至少還有一隻尚存理智的a級高級雄蟲。
黎止暫時不去想這些,同柳深斷開聯系後便一直往外,走到了警戒線中的下洞地點。
此處目前數量最多的是操縱系中的禦獸師。
他們擁有能夠鏈接蟲族的精神力,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地下的蟲子,並制定出最安全的地道方向。
遠近百余米內,還有好幾個已經被掘開的蟲洞,不過都是被廢棄的。
只要現在黎止身前的這個,才是最終敲定的最合適的下洞地點。
下洞的士兵都是突擊者,艾克裡也在裡面。
和上頭一片平整的土地不同,地下是蟲子的暖床,一旦深入地底就會發現,他們腳下的星球已經從根子裡爛掉了。
地皮之下掩蓋的,是密密麻麻的洞穴和蟲道,成千上萬條蟲道縱橫交錯,最終都指向蟲窟的核心。
艾克裡一行人分散為幾支小隊,沿著幾個大方向從不同的蟲道往裡探索;
他們身上都帶著掃描探測機甲,每往前一寸,上頭操縱兵的終端上的地下地圖便被多印出一寸。
黎止的到來引起了這裡士兵的注意。
無論是突擊軍還是帝國軍,此時都微微噤聲,向她行了個軍禮。
昨日她隻身闖入蟲潮、像個殺戮機器般製造出的漫天血雨,不少人都看見了,現在更是傳遍了軍團。
尤其是從前沒和黎止打過交道的帝國軍,通過昨日一戰徹底明白了3s單兵的強悍之處。
隻黎止一人,就抵得上一個營。
她擺了擺手製止,“你們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在旁邊看看就行。”
幾個禦獸師用精神力籠罩下方,感應著千裡外蟲道中的異動,不斷將新調整的路線反饋給下方蟲道內的單兵。
這樣的配合下,探測工作進行得很快。
終端上的地圖逐漸完整、構造出一個千瘡百孔的地底世界。
沒過多時,艾克裡等人已經深入到蟲窟外圍——也就是危險線的邊緣。
這時候他們遇到的蟲子愈發多了,哪怕有禦獸師提前告知,但在狹窄的地道中他們也無法躲避,只能選擇正面戰鬥。
就在這時,上頭其中一個禦獸師忽然慌亂起來,聲音陡然加大,有些尖銳。
“快往回退!有數量不少的蟲似乎發現你了,正在改道朝你的方向而來,最多三分鍾……”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黎止眉心一凝,忙上前去看禦獸師面前的終端。
正如他所說,他負責的突擊者在終端上的身形附近,忽然有一些代表著蟲子的紅點在快速靠近。
“等等!你的後方也有蟲子!是c級蟲,體型太大了佔據了兩條蟲道,怎麽辦?!”
上頭的禦獸師已經徹底慌了,他滿頭都是汗。
所有人都能從終端上看到那突擊者四面八方湧來的蟲,卻都無能為力。
片刻後,禦獸師猛地抓下耳麥扔在地上,一把捂住被汗水和眼淚打濕的臉。
嘶嘶拉拉的噪音混雜著單兵痛苦、恐懼的嘶吼和求救,以及蟲子的嘶鳴。
撕扯和咀嚼聲下,單兵的聲音漸漸消失,而終端上代表著他的那個地方,最後也被一團紅點覆蓋。
在場的每一個軍人都面色難看,有的不忍再看別開了臉,眼中含著一點淚光。
只有黎止死死盯著終端,看著那些紅點、聽著那絕望的嘶吼,像是要把這一刻刻在骨子裡。
她攥緊的手掌外甲片摩擦,發出陣陣‘咯噔咯噔’的聲響。
良久,她聲音有些嘶啞,“這個士兵叫什麽名字?”
……
像這樣的危險並不在少數,且隨著靠近危險線,幾率變得更頻繁。
饒是艾克裡也在地道中進行了一場惡戰。
一直到危險線內的那一刻,所有的安全的突擊軍都完成了任務,飛快從蟲道中退出。
饒是如此,光在地道中犧牲於蟲口的突擊軍就有三個。
這份最新更新地圖,是用他們的鮮血鑄就的。
完成初次下洞後,黎止下令撤退。
持續了一天半的高強度戰爭終於落下帷幕,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疲憊卻輕松的笑容。
唯有黎止,心情一直很沉重。
她手裡有後勤統計總結的戰後報告,除卻物資消耗、最終成果匯報和機甲損耗程度,還有一份人員傷亡名單。
就在她坐在重型機甲頂端陷入沉思時,下方忽然爆發出陣陣喧囂,同遠處的嘯聲連成一片。
她朝著前方看去,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駐扎地外圍的電網。
電網後一片攢動的人影,都是些慶祝戰友回來的士兵。
而就在這時,黎止的視線忽然頓住了。
她站得高看得遠,在一群黑乎乎的壯漢士兵後,有一抹淺藍色的小小身影。
那人遠遠在後方的小丘上,獨自一人朝著回歸軍隊中張望,有風將他的衣擺輕輕吹拂,撩起清亮的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