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謝伯縉方才那護崽子般,虎視眈眈的冷冽模樣,喬文紹真是冷汗都要落下來。再看自家被女色所迷的表弟,他不由正色,肅聲道,“你怎可當著晉世子的面失態。”
孫明禮悻悻的認錯,半晌,又很是難為情的打聽著,“表兄,那位雲姑娘……便是國公府的養女?”
“嗯,是她。”
“那她定親了麽?”孫明禮搓著手緊張地問道。
喬文紹看著他這副情竇初開的模樣覺著好笑,但轉念一想,男未娶女未嫁,雲黛雖是國公府養大的,卻不是嫡親的,孫家在肅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若是表弟真喜歡雲黛,親上加親……也不是不行?
“她尚未及笄,我姑父姑母都想慢慢給她尋戶好人家。”喬文紹捕捉到孫明禮眼中的亮光,說話也不客氣,“你先收收心思好好考,我姑父姑母待她很是重視,你若考中了再去提親,沒準能順心如意。若考不中……”
喪氣話他不說,孫明禮自也明白,像是吃了一記強心丸般,鄭重表示著,“表兄,我心裡有分寸的。有勞你送我一程,小弟先進考場了。”
喬文紹擺擺手,“去吧。”
且說另一邊,雲黛與謝伯縉坐在馬車上,案幾上的累絲紅寶石熏爐升起淡雅的沉水香,輕輕嫋嫋在這並不算狹小的車廂裡,車內一片安靜。
為了躲避這無言的尷尬,雲黛悄悄掀簾往車窗外看。
謝伯縉不經意抬眼,就看到那靠窗坐著的小姑娘捏著簾角,側著半張白皙的臉,輕紗袖口上的金絲海棠花紋微微閃著光,襯得她那的手腕凝霜聚雪般,晶瑩細膩。
正如三郎所說,她的確更適合明豔的色彩,穠麗耀眼。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身上暗紅色的衣袍,陷入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內的安靜被打破,“大哥哥,可以在前面停一會兒麽?”
雲黛一臉誠懇,“前頭是安平街,我想去鶴慶堂買幾味藥材,回去製些潤肺膏。”
謝伯縉掀簾朝外看去,鶴慶堂就在路邊不遠,他點頭,“去吧。”
“那大哥哥你稍等,我很快就回來。”她輕笑一下,伸手拿起帷帽,重新戴上。
馬車靠邊停下,琥珀在車邊打起簾子,伸手將雲黛扶下來。
雲黛站定,抬手正了正帷帽,忽而感到身後一陣壓力,她回頭一看,卻見謝伯縉也下了車。
“大哥哥?”她不解地望向他,“你怎麽下車了?”
謝伯縉望著那淺白輕紗下那朦朧的輪廓,似是想起什麽,眸光微動,語調平靜道,“車上悶,我陪你一道去。”
雲黛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徑直往藥鋪去。
藥鋪裡藥香味濃鬱,雲黛熟稔的向夥計報出藥材與劑量後,便付了錢安心在旁邊等著。
“姑娘您的藥拿好。”沒多久,夥計便將包好的藥遞給她。
“多謝。”雲黛接過,掂量了兩下,轉手遞給琥珀,又對謝伯縉道,“大哥哥,我們走吧。”
謝伯縉看了眼那鼓鼓囊囊幾個藥包,背著手出了藥鋪。
等馬車重新駛出一段路,他問雲黛,“你買這些藥配製潤肺膏,是要拿出去賣,還是自用?”
“我做著自己喝的,還有些送給祖母和夫人喝,秋季乾燥,喝些潤肺止咳的身上會舒服些。對了,等我做好了,也送你兩瓶,你帶去長安的路上吃,每日一杯直接衝水喝,或是和雪梨煮著一塊吃都行。”
謝伯縉本想說路上不講究這些,但看她興致勃勃,也不忍拒絕,低聲道,“多謝。”
“跟我客氣什麽。”雲黛淺淺一笑,“反正做起來很簡單的。”
“沒想到祖母誤打誤撞,倒真尋到個懂醫的苗子。”
雲黛聞言面帶赧色,抬手將碎發撩到耳後,訥訥道,“我也是胡亂學的,最開始只是想哄祖母高興,才試著去看醫書……”
謝伯縉眯起黑眸,慢聲道,“有你陪著祖母挺好的。”
雲黛聽出他話中的欣慰,心頭不由顫動。
其實大哥哥也是關心祖母的,懂得祖母的寂寞孤獨吧。
老國公早年折在戰場,老夫人中年守寡,這麽多年下來,實屬不易。
“祖母她很好的。”雲黛垂下纖長的眼睫,眼下落著一小片陰影,她聲音很輕很輕,“我喜歡陪著她。”
雖然夫人待她也很好,但她在夫人面前遠沒有在老夫人面前自在,或許是與老夫人更有話聊,又或是老夫人更和藹更有親和力。
順著這個話茬,雲黛與謝伯縉說起最開始跟老夫人學習醫術的趣事來。
回去的一路倒也還算輕松。
只是馬車剛到達側門停下,就見另一輛馬車正要出府。
雙方都停下,車簾掀開,另一輛馬車裡坐著的正是喬氏。
謝伯縉見她這副著急的模樣,濃眉微擰,“母親這是要去哪?”
“剛收到的消息,你們舅母病倒了,我得過府去看看。”喬氏蹙眉歎了口氣,又關心道,“二郎三郎已經進考場了?”
謝伯縉點頭,“是,已經進去了。”
喬氏道,“那就好。好了,我先不與你們說了,你舅母那邊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
“夫人。”雲黛扒著窗戶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道,“可以帶我一同去嗎?舅母病了,玉珠姐姐這會兒肯定不好受,我想去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