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和翠柳自是滿口誇讚,疊聲說好看。
雲黛被誇得心裡高興,便戴著這支簪子繼續去看剩下的賀禮。
是夜,烏雲蔽月,謝伯縉安排了一桌酒席,還特地交代廚房燒了碗長壽面,請雲黛來北苑,兄妹四人吃頓團圓飯。
見著雲黛頭上戴著他送的那枚簪子,謝伯縉面色柔和不少,卻沒多說,隻端坐著喝酒吃飯。
還是謝仲宣說了句,“雲妹妹頭上這支簪子倒是別致。”
雲黛聞言,笑靨生輝,轉臉看向謝伯縉,“是大哥哥送我的及笄禮,我很喜歡。”
謝仲宣端著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嘴角笑容沒變,“原是大哥送的。”
謝叔南則不服氣地問道,“我和二哥送你的首飾你怎麽不戴著?我們送的可比這簪子漂亮多了,難道你不喜歡?”
“喜歡,我很喜歡。”雲黛忙解釋著,“只是那兩樣首飾比較華貴,我今日這副打扮,戴那樣貴重的首飾不太合適。”
回到映雪小築後她就換下了及笄禮穿的華麗禮服,換上尋常裙衫,想著夜裡又是與自家兄長們一道用飯,連妝都不曾上,緊著怎樣舒適便過來了。
見謝叔南還有些不大高興,謝伯縉淡淡瞥了他一眼,“計較這些作甚,好好吃飯。”
謝叔南心道妹妹戴著你送的禮物,你肯定不計較。但轉念一想,戴就戴著唄,只要她不是戴著外男送的東西,那就沒關系。這般一想,他又精神起來,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雲黛本來還想問謝伯縉這墜子是什麽做的,這會兒也不敢再提了,老老實實吃著她的長壽面。
待用過晚膳,時辰也不早了,她起身告辭。
謝仲宣和謝叔南喝得有些醉,斜倚在座位上歇息,謝伯縉見狀,便起身送她到門口。
兩人並肩走著,見沒了旁人,雲黛問謝伯縉,“大哥哥,這簪子的墜子是象牙做的麽?”
十一月的夜風透著瑟瑟涼意,將謝伯縉身上的酒氣也吹散幾分,他稍稍偏頭,就看到她發間那枚光澤沉潤的發簪,還有那月光下暗白的墜子。
“是狼牙。”他道。
“狼牙?”雲黛驚呼,停下腳步,面帶詫色看著他。
謝伯縉平靜回望著她,“害怕?”
雲黛搖頭,“不、不是害怕,就是有些驚訝,我原以為是象牙做的。”
“在北庭草原部落裡,狼牙寓意著吉祥平安,可辟邪驅災。若是嬰孩體弱多病,脖子上都會掛個狼牙墜子。那頭狼越凶狠,它的牙辟邪效果越好……”他慢悠悠道,“你身體弱,容易生病,脖上戴著牙墜也不適合,製成簪戴著方便。”
雲黛沒想到這簪背後還有這層寓意,心頭更是重視幾分,“這狼牙,是大哥哥從北庭帶回來的?”
謝伯縉黑眸微垂,晦暗夜色下他面部輪廓半明半暗,短暫靜謐後,他淡淡嗯了聲。
這是他在北庭雪地裡,殺的第一匹狼。
他左腹那幾個洞疤,便是這頭狼咬出來的,那回交鋒,若不是他及時戳瞎了狼的眼,恐怕就落個開膛破肚死於雪地的下場。
後來他把那匹狼拖了回去,親自拔光了它的牙。
“大哥哥,你……”
雲黛剛想問他這狼牙是怎麽得來的,謝伯縉似是看出她意圖,陡然出聲,“起風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半句話噎在嗓子裡,雲黛見他不容拒絕的態度,也不敢多問,屈膝離開。
屋簷下懸著的宮燈燭火隨風明明滅滅,謝伯縉在風裡駐足,直至那嬌小身影隱沒於濃黑夜色中,他才抬步回屋。
然而還沒走兩步,屋裡忽而傳來一陣杯盞破碎聲,隱約還有爭吵聲。
謝伯縉蹙眉,快步朝燈火通明的屋內走去,當看到地磚上破碎的酒壺以及罵罵咧咧的謝叔南時,眉頭皺的更深,“這怎麽回事?”
謝叔南見著大哥登時不敢再罵,卻也不敢出聲。
謝伯縉看向謝仲宣,“二郎,你說。”
謝仲宣的神情也算不上好,盡管他盡量保持雲淡風輕,可語氣裡難掩冷意,“姑母想把雲黛許給崔家。”
話音一落,三兄弟誰也沒說話,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最後還是謝叔南耐不住性子,走到謝伯縉身邊,滿臉焦灼道,“大哥,雲妹妹不能許給崔家。她是來長安遊玩的,年初就要回隴西的……你快想想辦法,可不能讓姑母答應崔家。我聽說這個崔儀克妻,邪性得很,雲妹妹身體弱,可禁不起他克!而且雲妹妹才及笄,崔儀比她足足大上六歲,這把年紀還敢覬覦雲妹妹,老牛吃嫩草,實在可惡!”
謝伯縉眉心一跳,“……”
這把年紀?老牛吃嫩草?
第57章 謝伯縉,你好大膽!
還沒等謝伯縉說什麽, 謝仲宣就拿了塊糕餅塞住謝叔南的嘴,“陳貴也只是打聽到一二,這事成不成另說, 你瞎嚷嚷什麽。”
謝叔南嘴裡塞滿糕點,“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謝伯縉按了下突突直跳的額頭,“陳貴, 你從哪打聽到的?”
陳貴如驚弓之鳥般哆嗦道,“是…是奴才從翠柳嘴裡問出來的, 說是雲姑娘為了這事靜坐了一下午。”
想到方才用晚膳時她的淡然平靜, 謝伯縉胸口略堵。
是她長大了, 知曉如何隱藏心事, 還是她心裡已然有了決定, 所以才這般從容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