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袋嗡嗡嗡響著,一遍又一遍回響著那句“你覺得崔儀如何”,每問一遍,她心裡就迸出個優點來——
端方有禮,一表人才,待她也很謙和,前途錦繡,人也上進……
“儀表兄他……是位很好的兒郎。”她出聲道,有些緊張地捏住了手指。
端王妃聽她這般說,點了點頭,又問,“那這門婚事,你可願意?若是你覺得可以,我即日寫信回隴西,將此事告知老太太和我兄嫂。你也已及笄,也可以著手張羅了。”
這麽快!雲黛僵直的坐著,周遭靜謐無聲,她心裡亂糟糟的,臉頰也滾燙得厲害。
她與崔儀滿打滿算也就見了幾面,在這之前她一直將他當成親戚家的兄長來看。當然了,女子議親大都是這樣麽,長輩們安排著,兩家覺著合適就定下了。想想玉珠,她連那個白思齊的面都沒見過呢,不也定下婚事了?
起碼她還見過崔儀,去過崔家,知道崔家是個什麽情況,崔夫人待她也親熱寬厚,且崔謝兩家是親戚,親上加親,想來也是隴西長輩們所期待的——朝中有人好辦事,沒準她在崔家在長安,也能幫到國公府呢。
這無疑是她能夠得到的最好婚事。
沉吟良久,她緩緩看向端王妃,像個好學的孩子般謙遜的問道,“姑母,你覺得這門親事好麽?”
端王妃一怔,眯起眼道,“是門不錯的親事。”
“既然姑母覺得好,那便是好的……”雲黛眼神清澈的朝她點頭,“我一切都聽憑姑母做主。”
這份全然信任讓端王妃心頭觸動,“你都聽我的?”
雲黛道,“是,來之前祖母就與我說過,到了長安要好好聽姑母的話,姑母會為我好的。我相信祖母,也相信姑母。”
端王妃見她這般乖巧,萬般情緒湧上胸口,想了想,朝她招手,“你過來,坐我身邊。”
雲黛乖覺走上前。
端王妃拉住她的手,凝眸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半晌,她道,“好孩子,你既這般信我,我定也不會辜負你。至於崔家的事,你才來長安不久,也不著急,且再觀望一陣……”
頓了頓,拍著她的手背喟歎,“若是能兩情相悅,那自是最好的。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少坐一陣,雲黛起身告辭。
她這邊懷著心事剛走出王妃院子,牆邊那翠綠的芭蕉叢裡就蹦出一人來,“雲妹妹!”
雲黛嚇了一跳,捂著胸口,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來人,嗔道,“三哥哥,你嚇死我了!”
來人正是謝叔南,他早先注意到崔夫人和端王妃嘀咕什麽,又見端王妃單獨留下雲黛,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專門蹲在這,來個守株待兔。
“對不住,對不住,我沒想嚇你的。”謝叔南難為情的撓了下後腦杓,又湊上前去,好奇問道,“雲妹妹,姑母留你做什麽呀?”
想到方才說的那些事,雲黛臉頰染上菡萏色,支吾道,“沒、沒什麽,就是祝我生辰安康……對了,三哥哥你怎麽在這?宴席散了,你該回北苑讀書才是。”
謝叔南見她面紅耳赤,眼神躲避,不由皺起眉頭來,“真就與你說生辰的事,沒有別的?”
雲黛含含糊糊的應了兩聲,便是謝叔南再問,她顧左右而言他,一走到北苑與南院的岔路口,連忙帶著琥珀和翠柳跑了。
謝叔南望著雲黛匆匆離去的背影,摩挲著下巴,“不對勁,她肯定有事瞞著我。”
後頭跟著的長隨陳貴道,“三爺,雲姑娘都及笄了,姑娘家有心事很正常,哪能樣樣都與你說。”
“你知道個屁。”謝叔南凶巴巴道,思忖片刻,他朝陳貴招手,“你去給我打聽一番,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可方才王妃與雲姑娘說話,把身邊人都屏退了,這叫奴才上哪兒打聽。”
“那我不管,反正小爺差事交給你了,你就得想辦法給我打聽到。”
說罷,他轉身往北苑去,留下陳貴一人站在原地苦哈哈地抓耳撓腮。
……
且說雲黛主仆回了映雪小築,琥珀和翠柳忙著歸置賀禮,一一記錄在冊,歸檔收好。
雲黛則坐在榻邊兀自出神,思考著她的婚事及以後的日子。
不知不覺,夕陽西斜,霞光從窗牖斜射進屋,將屋內染成一片暖橘色。
“姑娘,賀禮都清點好了。”琥珀將理好的禮單遞給雲黛,“您過目。”
雲黛眼睫微動,笑著接過禮單,“辛苦你們了。”
她起身走到那堆滿各式賀禮的桌邊,一邊對著禮單一邊看著禮物,當看到謝伯縉送的那個小木盒子時,目光微頓,伸手拿了起來。
“世子爺送的是支可奇怪的簪子。”翠柳在一旁道。
“簪子?”雲黛挑眉,纖細手指將盒子打開,只見那淺黃色絲綢錦緞上靜靜躺著一枚如意雲紋的烏木簪子,簪頭還吊著個小墜子。
那小墜子雕成白胖兔子趴在雲朵的形狀,墜子非玉石非寶石,非金銀非琉璃,看這材質,像是象牙?
做工算不上特別精巧,從簪身到墜子都可見明顯的打磨痕跡,不過那小胖兔子和雲朵乖有趣的。
雲黛伸出一根手指撥了撥那墜子,雲朵上的胖兔子就在空中搖啊搖,她瞧著發出一聲輕笑,又抬手將這簪子插入發鬢之間,搖了搖腦袋,興致勃勃問著琥珀和翠柳,“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