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迷茫,“什麽事?”
嘉寧道,“你傻啊,還能有什麽事,就夫妻那檔子事唄。”
雲黛怔了怔,旋即紅了臉,這種事哪是她們好說的,她閉著嘴巴不吱聲。
嘉寧見她紅臉悶葫蘆樣,就想逗她,“這有什麽,反正咱們遲早要找夫婿的,你也要及笄了,估計也就這一兩年了。我阿姊出嫁前,我母親就找了嬤嬤與她說那些,聽說還有那種冊子……等我們成婚前,也會看那冊子的……”
雲黛還是不出聲,悶頭往南邊走。
嘉寧就愛鬧人,纏在雲黛身邊嘀咕咕說著,直到走到半道撞見謝伯縉、小郡王,還有英國公世子,三人在逛王府,嘉寧一下就閉了嘴,規規矩矩給他們行禮。
雲黛的臉紅還沒消,跟著打了招呼,然後低頭退在嘉寧身邊。
小郡王看著雲黛面紅耳赤的模樣,詫異道,“雲妹妹是哪不舒服麽?”
感受到幾道目光都落在身上,雲黛忙搖頭,“沒有,是方才走得急了,有些熱。”
這還是英國公世子頭次瞧見雲黛,只見那妙齡少女粉面杏腮,膚若凝脂,乃是難得絕色,不由多看了兩眼。
謝伯縉上前一步,寬厚的背剛剛好擋住那視線,他冷淡出聲,“你們先回去吧。”
嘉寧和雲黛聽到這話,也沒多留,飛快的走了。
這日慶寧與新夫婿在端王府用過午膳後,夫妻倆便告辭離開。
緩緩行駛的馬車上,英國公世子狀似無意的提起了妻子家中的妹妹們,話頭一拐,提到了雲黛,“你這表妹可說了人家?”
慶寧登時警惕起來,面上卻不顯,隻淡淡道,“尚未。”
英國公世子噢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可這聲噢弄得慶寧心裡像被貓爪撓一般,不上不下的,她忍了一段路,到底沒忍住添補了一句,“不過大理寺卿崔家倒是對她有意。”
“崔家乃河東高門,不會娶個孤女做嫡子正妻吧?”英國公世子有幾分詫異,再看慶寧的臉色,忽而意識到什麽,忙攬過她的肩膀哄道,“哎喲我的好娘子你可別誤會,我問你這表妹,只是想到六弟,他不是尚未娶妻麽……”
慶寧想到英國公府六郎君李覺,一個被公婆寵壞了的輕浮浪蕩子,年紀輕輕院裡就一堆鶯鶯燕燕,外面還有不少風流債,也不肯說親,總想娶個漂亮的,為了他的婚事,英國公夫婦也沒少發愁。
若是慶寧能撮合雲黛和李六郎,也能在公婆面前賣一個好。可她才乾不出把雲黛推火坑的事——
“你可趁早打消這心思吧,我這表妹是舅母膝下養著的,不可能隨便說個親事。那崔家夫人是正兒八經想以正妻之位將她說給長子崔儀的,六郎和崔儀,你若是女子,你選哪個?”
英國公世子一噎,雖不想承認自家弟弟是個廢物,但跟崔儀的確沒法比,隻得打消這念頭,又攬著慶寧甜言蜜語哄了一堆,好歹將這茬翻了過去。
雲黛全然不知暗地裡慶寧替她擋掉了一朵爛桃花,她隻一心準備著及笄的日子。
十一月初九這日,天高雲淡,風和日麗。
琥珀和翠柳早早就將雲黛從床上挖了出來,一屋伺候的婢子皆是笑模樣,恭恭敬敬與她行禮,“祝姑娘生辰吉祥,歲歲安康。”
這齊整的祝賀將雲黛的睡意頓時吹得煙消雲散,她笑吟吟的給一屋子人都發了賞錢,“好,借你們吉言。”
洗漱過後,雲黛坐在梳妝台前由著琥珀給她梳頭,梳著梳著,她從鏡中瞧見琥珀泛紅的眼圈,不由詫異,“琥珀姐姐,你哭什麽?”
“沒、沒哭。”琥珀抬袖擦了下眼角,“奴婢這是高興。給姑娘梳了這些年的頭,今日姑娘及笄,要梳起發髻了,心頭難免有些感觸……”
雲黛聞言,鼻子也微酸,“是啊,時間過的真快。”
一眨眼她就及笄,是大姑娘了。
梳了個簡單的發式,雲黛用過早膳,就去正院給端王妃請安。
沒多久,受邀參加及笄禮的賓客們也都登了門,雲黛的父母不在,三位兄長卻都來了——
雲黛還在人群裡見到了崔儀,應當是隨崔夫人一道來的,見到她注意到他,他微風和煦的朝她輕笑。
吉時一道,及笄禮開始。
賓客們按規矩或坐或站,雲黛面朝東坐,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一襲端莊禮服的崔夫人走到雲黛跟前,朝她溫和笑了笑,又高聲吟誦著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1]”
念罷之後,她取下雲黛頭上的發飾,將她那一頭微卷的深栗色的長發放下,拿過牙篦輕輕替她梳著頭髮。
雲黛乖順著低著頭,這儀式既莊嚴又溫情,她在這一下又一下的梳發動作下,慢慢接受著自己成年的事實。
一旁的賓客們或是微笑或是嚴肅的看著這有條不紊的儀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席上跪坐的少女所吸引——
她身姿優雅的坐著,豐茂的長發自然披散著,朦朦朧朧間泛著金色的弧光,皎白的肌膚,黛色的柳眉,不點而紅的飽滿嘴唇,美得驚心動魄。
隨著頭髮緩緩梳起,背後露出一截潔白細膩的頸,她這安靜低頭的姿態,使得那纖細的線條愈發柔美,又顯得那樣脆弱。
美好的,總是脆弱的,那樣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