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縉忽覺嗓子有些乾澀,他生硬的將目光從那截雪白挪開,強壓住心頭那些不該有的卑劣想法,抑製著那些貪婪又瘋狂的念頭。
不該是這樣的,他想,他真是瘋了。
可扭過臉,看到謝仲宣和謝叔南兩人依舊凝視著席上的目光,還有不遠處的崔儀,他那癡迷又愛戀的目光,仿佛在看他一生相伴的愛侶。
強烈的燥鬱衝上心頭,謝伯縉攥緊手指,理智告訴他不能動手。
一聲“禮成”將他的注意力喚回。
再看向席間,只見那雪膚花貌的少女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盈盈起身,她一頭髮挽成如意髻,單單用一枚水頭極好的翠玉發簪挽著。一襲華美的三層禮服將她裝扮得端莊溫婉。
她朝賓客們行禮拜謝,兩頰漾著兩渦柔和的笑意,叫人看著心底柔軟又敞亮。
謝伯縉再一次意識到,當年那個瘦弱的小丫頭長大了,長成一位窈窕淑女——
她,隨時有可能被人從他身邊搶走。
第56章 老牛吃嫩草
禮成之後, 眾人上前與雲黛道賀並送上賀禮。
謝仲宣和謝叔南的賀禮月前逛東市時就送給雲黛了,謝伯縉原想等雲黛身旁的人散了些,再上前送禮, 誰知她身邊的人才散一些,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個崔儀來。
“雲表妹,生辰安康。”崔儀從長隨的手中接過一個精致樟木盒子, 遞到雲黛跟前。
雲黛笑著接過那盒子,“多謝儀表兄。”
崔儀見她笑靨柔美, 心尖越發軟了, 還想看她更歡喜的模樣, 便輕聲道, “雲表妹不若打開看看這生辰禮?”
雲黛微怔, 見他這般說了,點了點頭, 伸手打開那盒子,只見裡頭是一本微微泛黃的書冊。
相比於那些珠翠首飾之類的, 乍一見到這冊子,頓生眼前一亮之感, 再拿起來翻看, 雲黛眼底的驚喜幾乎要溢出來,“是《針灸甲乙錄》的全冊手抄本?!”
崔儀笑道, “看來我這賀禮沒送錯。”
雲黛如獲至寶般,抬眼看向崔儀, 一雙黑眸閃著亮晶晶的光,“儀表兄,你這從哪裡尋來的。五十年前太醫署著火,這本書被燒了大半, 如今流傳於世的只有前半部殘本……”
“是我從一書商那買來的,聽那書商說,這書的原主是個窮書生,他曾祖在太醫署當差,借職務之便謄錄下不少醫典放於家中珍藏。可惜後來家道中落,子孫為求錢謀生,便將家中藏書一一變賣。”
“原來如此。”雲黛珍惜的將那書冊放好,又好奇打聽起那書商的下落,想知道能不能購得更多珍稀醫書。
崔儀便與她說起那書商,並約著下個休沐日帶她一道去那書鋪。
眼見倆人聊得不亦樂乎,謝叔南老大不高興,撇著嘴,“不就是一本破書,至於麽……”
他又左右看了自家兩位兄長一眼,輕輕湊到謝伯縉跟前,“大哥,你送雲妹妹什麽禮物啊?給我們瞧瞧唄。”
謝伯縉見雲黛與崔儀談笑風生的模樣,寬袖下的手掌不動聲色的捏緊,薄唇微抿,低聲道,“就是尋常玩意。”
說話檔口,端王妃起身張羅著賓客們入席吃酒。
見雲黛往女賓席上去,謝伯縉遲疑片刻,到底走上前去,喚了她的名字。
雲黛一怔,扭過頭見是他,笑道,“大哥哥。”
謝伯縉嗯了聲,抬袖將掌心那個小巧的長形雕花盒子塞給她,“送你的及笄禮,願你生辰安康,歲歲平安。”
他的手掌又大又寬,那長盒子在他掌心顯得小巧,可到了雲黛手中就顯得蠻大。
雲黛看這形狀和重量,估計是根釵或是條瓔珞,擰身遞給琥珀收好,又朝謝伯縉屈膝道謝,“多謝大哥哥。”
謝伯縉見她收下了,略一頷首,“入席吧。”
雲黛正要抬步,又想起一事來,望著他再一次道謝,“這場及笄禮很好,我很歡喜。”
謝伯縉聞言,垂下眼道,“小事而已,你歡喜就好。”
賓客們共坐了六桌,算不上特別隆重,卻也足夠熱鬧。
席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就連雲黛喝了好幾杯吳中的桂花冬釀酒,臉頰熏得紅撲撲的,整個人也有幾分醉意。
待散了席,她與端王妃一並送走賓客,本想回映雪小築睡一覺,端王妃卻留了她一步,單獨將她叫去了院裡。
鎏金鴨形香爐裡燃著氣味清新的香丸,端王妃閑適地靠在圈椅裡,右側蹲著個小丫鬟替她捶腿,雲黛坐在下首的葵花凳上,等著王妃開口。
半晌,端王妃才從酒勁中緩過神般,抬起鳳眸看向那雪膚櫻唇的少女,輕聲道,“雲丫頭別緊張,我今兒留你也只是聊些家常。”
雲黛頷首,露出一抹笑來,”是。”
“湘兒,你先退下吧。”端王妃揮推那捶腿的丫鬟,又端起泡著雀舌的茶盞喝了兩口,潤了喉後,便與雲黛聊起家長裡短來。
先是回憶她當年及笄的光景,又說起她是如何與端王爺相識,最後決定嫁到長安來,這些年來遠嫁的辛苦以及意義——
或許是有愛過的,但更多是門當戶對,兩相結合所帶來的利益。
她絮絮叨叨地講完這個略顯冗長的故事,末了,她話鋒一轉,直白的對雲黛道,“崔夫人看中你了,你呢,覺得崔儀如何?”
雲黛慶幸這會兒沒喝水,否則一定要被嗆到。她看向端王妃,端王妃也看著她,情緒難辨地等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