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縉聞言悠然一笑,“不急。”
雲黛哪敢吱聲,握緊筷子默默吃飯。
接下來的幾日,將軍府陸陸續續長安其他官員府上送喬遷賀禮及拜帖,雲黛一一記錄在冊,又命庫房的人清點存放,各家拜帖也都統計在冊,等謝伯縉回府後再給他看。
謝伯縉往往會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指著那送禮的名冊,慢條斯理地與她講著這一戶人家的官職、在朝堂上的地位,家中主要有哪些人,是否結交,若結交該送那些禮,諸如此類,不厭其煩。
就像當初在家塾讀書般,雲黛認真聽著,她學東西向來很快,漸漸對長安官場也有了大致了解,甚至連一些朝堂上的事,謝伯縉也不避諱她,她若問了,他便告訴她。
這般和樂太平地過了幾日,收到雲黛回帖的許意晴和許靈甫高高興興來將軍府做客。
許家兄妹很是客氣,先前已經送了喬遷禮,這次登門又帶了禮物——
六盆綠意盎然的盆栽,兩盆富貴竹、兩盆發財樹、兩盆福祿桐。
對此許靈甫的說法是,“之前是我們府上送的,代表我父親母親的心意,今日這禮是我特地挑的,代表我對謝大哥的心意和祝願。謝大哥可千萬別客氣,你若不收下,我今日怕是飯都吃不下了。”
許意晴捂著臉,一臉窘迫地與雲黛道,“我出門前跟他說了,沒這樣送禮的,可他偏不聽,非將這些樹搬了過來。”
“沒事的,挺好的,看得出是用了心的。”雲黛抿唇輕笑,又領著許意晴去逛新居。
兩人在偌大的府邸裡邊逛邊聊,說著些閑話趣事,等走到謝仲宣的院子時,謝仲宣正好在院裡曬書。
兩廂遇上,互相見禮。
“冬日雨雪多,又忙著備考沒空打理,見這兩日太陽不錯,便將這些書本字畫拿出來曬曬。”謝仲宣噙著淡笑道。
他閑適的坐在院落石桌旁,身後是兩叢蒼勁的翠竹,春日陽光投過竹葉,在他寬大的玉色錦袍上投著細長的竹影,無端添了幾分不羈灑脫的風流。
雲黛見慣了謝仲宣這翩翩如玉的模樣,倒不覺得有什麽,隻一心去看那些曬出來的書。
許意晴卻是站在陽光下,心跳怦然,隻覺得天地間怎會有這般溫潤瀟灑的郎君,自家那一二三四五個哥哥加在一塊兒都抵不過眼前這人——這不就是話本裡的神仙公子麽!
雲黛看到一本感興趣的書,彎腰從竹簸上拿起,“二哥哥,這本書我借去看看,好麽?”
謝仲宣微微一笑,“妹妹想看,拿去便是。”
雲黛與他道謝,再看許意晴低著頭,嘴裡一直嘟嘟囔囔念著什麽,不由問道,“意晴,你在說什麽呢?”
許意晴眼睛亮晶晶的,“聖慈皇后有句名言,主動才會有故事,猶豫就會敗北。”
雲黛,“啊?”
許意晴往袖中掏啊掏,掏出她的龜殼和銅錢,轉身朝謝仲宣走近,深吸一口氣,輕聲問,“謝二哥,今日風和日麗,乾坤和諧,我給你算一卦?”
謝仲宣抬眼看去。
鵝黃色襦裙的女孩半邊身子站在陽光下半邊站在竹影下,手裡攥著個烏龜殼,月牙眼彎彎地望向他,笑得像是佛寺道觀前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見著了一條大肥魚。
他挑了下眉,“那就有勞許姑娘了。”
許意晴眼睛一亮:嘿,有戲!
她歡歡喜喜上前,又歡歡喜喜給他算卦。
最後搖出來的卦算不得太好,前途無量,卻不利姻緣。
許意晴心說這什麽破卦啊,肯定是她今日出門沒挑個好點的烏龜殼,但見神仙公子一臉安靜地等著她解卦,她自然是要說好話的,“謝二哥這個卦極好,諸事皆宜,心想事成,我在這提前祝謝二哥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謝仲宣淡淡瞥過她拾起的三枚銅錢——
嗯,胡說八道。
這許姑娘倒是掌握了江湖騙子的必備技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那我就謝許大姑娘吉言了。”他彎起桃花眼,笑得友善。
“小事小事。”許意晴擺擺手,心頭松口氣,還好糊弄過去啦。
這麽個小插曲過去,也到了午膳時分。
眾人一起在前頭吃過飯,又坐了半個時辰,許家兄妹便告辭離開。
回去的馬車上,許靈甫和許意晴對坐著嘿嘿傻笑。
兄妹倆互相對望一眼,異口同聲,“你笑什麽?”
彼此一頓,梅開二度,“你先說!”
許意晴許靈甫,“……”
默了片刻,許靈甫輕咳了一聲,坐直身子,挺起胸膛,一臉驕傲,“謝大哥答應給我在北庭軍找個職位,以後我就是他的人了!”
許意晴嘴角一抽,哥哥你這話很有歧義啊!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想了想,還是忍住沒挑刺,朝他拱了拱手,“恭喜哥哥心願得成。不過謝世子這邊答應了,父親和母親那邊你怎麽辦,他們會放你走麽?”
許靈甫笑意稍僵,“父親應該不會攔我,就是母親……如果母親不答應,我就餓死我自己。”
許意晴,“……好吧。”
許靈甫自個兒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問許意晴,“妹妹,那你方才在笑什麽?”
一提到這個,許意晴嘴角也咧開,“神仙公子送我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