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縉略抬眉梢,“冒昧問一句,三公主與哈克木將軍是何關系,竟不惜為他以身犯險?”
阿依慕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是我男人。”
謝伯縉,“……”
雖然知道突厥民風彪悍開放,但這三公主當著這麽些敵軍的面大剌剌說出這話,委實奔放了些。
而且,她說沈元韶是她的男人,那這樣算起來,她是他和雲黛的嫂子?
謝伯縉眉心猛地跳了兩下。
默了兩息,他語氣平靜道,“據我所知,哈克木將軍尚未娶妻……”
阿依慕哼了一聲,面龐滿是憤懣,“還不是怪你們把他抓了,本來這次打完仗,他就要跟我成婚的!”
在場眾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古有趙子龍單騎救主,今有三公主單騎救夫。
話說到這,也沒繼續問下去的必要,謝伯縉直接領著阿依慕去了衙後沈元韶的小院。
腳步還沒跨進門檻,阿依慕就喊了起來,“哈克木,我來救你了——”
等她拎著裙擺跑進小院,見到一襲漢人衣袍的沈元韶,以及坐在沈元韶身旁語笑嫣然的雲黛時,一雙圓眼頓時瞪得像銅鈴,腦子裡也唰唰唰閃過許多念頭——
哈克木穿漢人衣袍可真俊!
不過他旁邊那花容月貌的少女是誰?
她為何與哈克木這般親昵?難道這是大淵人的美人計?是了,大淵人最擅陰謀詭計,他們肯定是想用美色收買哈克木!
“你這可惡的漢女,離我的哈克木遠一些,否則別怪我的鞭子抽爛你的小臉蛋!”
阿依慕氣勢洶洶地朝雲黛衝過去,手下意識摸上腰間軟鞭。
不過在她出手之前,謝伯縉就大步擋在了雲黛身前,沈元韶也皺著眉喝道,“阿依慕,你別衝動!”
阿依慕拿鞭子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沈元韶,眸帶驚詫,“你凶我?哈克木,你竟然為了個漢女凶我?你果然是中了美人計!”
沈元韶深吸一口氣,“她不是旁人,她是我的妹妹!”
趁著阿依慕發愣時,沈元韶上前奪了她手中的鞭子,順帶沒好氣斜了謝伯縉一眼——
瞧瞧你乾的好事,都說了別放她進來。
謝伯縉面無波瀾,攬著雲黛靠邊退了兩步。
雲黛一頭霧水,揪著謝伯縉的袖子問,“大哥哥,這是什麽情況?”
謝伯縉淡淡道,“看戲就好。”
雲黛,“……?”
然後她就見到平日話並不算特別多的哥哥與這刁蠻張揚的紅裙女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阿依慕,我是大淵人,哈克木是你買下我時給我取的名,其實我的真名叫沈元韶……”
沈元韶慢條斯理的將他的身世講了出來。
末了,在三公主驚愕的目光中,他正色朝她拜道,“多謝你三年前將我從奴隸主手中買來,免了我黥面之苦,這三年我在你身旁服侍,不敢說處處完備,卻也稱得上恪盡職守,算是還了你的恩情。如今我已記起過往,你我身份有別,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自此你我再無瓜葛。”
這句再無瓜葛將阿依慕從長久的震驚中喚回神來,她定定地盯著跟前之人,努力消化著他敘述的每一個字,卻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失神的呢喃著,“你怎麽會是大淵人,還是半個烏孫人……這怎麽可能……你明明就是我的哈克木。”
沈元韶眸光閃了閃,扭頭不去看她迷茫的臉,而是看向謝伯縉,語氣認真而凝重,“謝將軍,請放她出城吧,她是無辜的。國與國之間的博弈,犯不著將個女人拖進來。”
迎上沈元韶堅毅清澈的目光,再看那紅了眼眶失神落魄的突厥三公主,謝伯縉靜默兩息,沉聲道,“好。”
他也不屑於拿女子做把柄。
見他答應,沈元韶月白衣袖裡緊握的拳頭陡然松開,朝謝伯縉頷首致意,“多謝。”
阿依慕見狀,猛地上前一步,拽住沈元韶的袖子,“不,我不走!要走我們一起走!哈克木,你說過等打了勝戰回來就娶我為妻,我們一起對著月神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終百年,對月神的誓言是不能改變的。我此次來尋你,便是遵循我們的誓言,同生共死,永不變心……”
似是憶起過往的盟誓,沈元韶清雋的眉眼裡閃過一抹掙扎之色。
緩了片刻,他甩開袖子,咬牙道,“從前盟誓時,我並不知我的身份,現如今,我記起往事,再不可能回到過去。阿依慕,你就當哈克木死了,死在了戰場上,此後世間再無哈克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大淵的沈元韶,僅此而已。”
面前之人是如此的絕情,一言一語皆與她劃分著界限,仿佛從前與她月下盟誓、花海賽馬的男人,不過是她幻想的虛影。
千般情緒在胸前來回激蕩,阿依慕握緊拳頭,眼中噙淚,哽噎道,“你真的不跟我回突厥?”
沈元韶面色沉冷,“不回。”
他答的堅決,仿若一記重錘砸在阿依慕的心上,叫她最後一絲僥幸與掙扎也被擊得粉碎。
自小養尊處優明珠般捧著長大的小公主何曾受過這樣的挫敗,一腔熱血就像一場單方面的笑話。
“你個混蛋,我恨死你了!”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狠狠推了沈元韶一把,轉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