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聽了這麽一大段聖旨腦袋直發脹,還是宦官將聖旨合上,雙手遞到她跟前,滿臉笑容道,“孝義郡主,快接旨吧。”
雲黛回過神來,接過那金線銀針的聖旨,隻覺頭重腳輕。
那年長的烏孫使者上前道,“馬車已在外恭候,還請公主速速隨我們回長安。”
雲黛愣怔怔應了一聲,借口收拾東西,先上了樓。
在屋裡她仔仔細細將那聖旨看過一遍,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疼得嘶了一聲。
“哎喲姑娘您這是做什麽,都掐紅了。”紗君心疼道。
“沒事。”雲黛臉上神情還有些恍惚,“就是感覺像是在做夢。”
紗君這邊很快收拾好了包袱,忐忑地走到雲黛身邊,問道,“姑娘……不對,該喚您郡主……還是公主?”
雲黛也被這些稱呼搞得有些發懵,“你還是喚我姑娘吧。”
紗君脆生生欸了聲,又睜著一雙狗狗眼,怯怯道,“您要回長安了,那您還要奴婢麽?”
雲黛知道這小丫鬟是一心想往外跑的,彼此也投緣,便問她,“你願意留在我身邊麽?我應當不會在長安待多久,唔,可能會回隴西,也有可能……會被帶去北庭。”
她覺著她現在就是個浮萍,飄飄搖搖,隨波逐流,身不由己。
“我願意!”紗君立馬應下,“姑娘不嫌棄奴婢,那奴婢願意跟在姑娘身邊,去哪裡都行。”
見有這麽個小丫鬟願意跟隨自己,雲黛心下稍暖,微微笑道,“那你就跟著我吧,反正你的身契現下在我手上,等回了長安,我與姑母解釋一番,將你討要過來。”
紗君眉開眼笑,連連朝她伏拜,“多謝姑娘,奴婢日後一定盡心盡責伺候姑娘!”
……
“三皇子讓奴才轉告謝將軍,這孝義郡主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兩國的關系,您要以大局為重,一切等回長安之後再說。”
客棧樓下,紅袍宦官壓低聲音與謝伯縉透著底,“且奴才看陛下和烏孫相大祿的意思,這孝義郡主八成是要回烏孫的,畢竟那烏孫昆莫是她的親娘舅,有血親依仗,她自是不好再留在國公府的。”
謝伯縉垂了垂眼,清俊臉龐看不出情緒變化,“多謝公公提醒,我自有分寸。”
紅袍宦官笑道,“謝將軍客氣。”
這邊倆人說著話,另一頭烏孫使者們也用烏孫話嘰裡咕嚕交流著。
兩撥人各懷心思,雲黛那邊調整好心態下了樓,見著謝伯縉靜靜在樓梯旁,長身玉立,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孤寂。
她心頭微動,剛想與他說兩句話,就見烏孫使者上前一步,出聲道,“公主快上車吧,爭取在太陽落山前趕回後頭的鎮子落腳。”
雲黛一噎,對這使者應了聲好,又忍不住扭頭去看謝伯縉。
謝伯縉也朝她看來。
四目相對,兩人好似都有許多話要說。
少傾,謝伯縉轉過身,先行往外走去。
雲黛心頭有些淡淡的失落,但烏孫使者在旁等著她,她隻好在紗君的攙扶下,緩緩往外走。
走向一條她無法預知的前路。
第79章 小沒良心的
豔陽凝照, 春和景明。
長安城像往日般繁華昌盛,人流如織,午後那排場盛大的七彩琉璃華蓋翠帷馬車從城門駛入, 沿著朱雀大街一路駛向鴻臚寺,引來不少百姓的駐足側目。
“這又是哪個藩國派使者來了?”
“你什麽記性啊?這車馬儀仗不是前幾日才出的城麽!不過今日怎麽又回來了?難道出城一趟是去接人?”
“你們快看,那隊伍裡騎黑馬的郎君長得可真俊呐!也不知是什麽官職?”
“這你都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庭戰神, 晉國公府的世子爺謝伯縉啊!”
“啊?是他?我知道的,他家不是還有個養女, 據說生得花容月貌, 貌賽嫦娥, 兄妹倆好像還有私情?”
這事一提, 百姓們議論的話題就歪了。
隨行的薩裡拉聽到這些嘰嘰喳喳的議論, 不由捏緊了韁繩,再去看前頭那個騎在馬背上的挺拔背影, 越發不悅。
等馬車一到達鴻臚寺,薩裡拉就騎馬上前, 冷著臉對謝伯縉道,“公主已平安到達鴻臚寺, 謝將軍貴人事忙, 接下來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這兩日來,謝伯縉對薩裡拉的態度也有所了解, 是以毫無波瀾,隻淡聲道, “兄長照顧妹妹,天經地義,並不費心。”
薩裡拉哼道,“晉國公府是收養了公主, 這份恩情我們烏孫自當回報。如今公主已經尋到親人,即將認祖歸宗,謝將軍您這位義兄還是別管得太寬。鴻臚寺乃是貴國招待外邦之所,你個武將來這也不合適。”
言下之意就是,你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礙事,哪涼快哪呆著去。
謝伯縉淡淡斜他一眼,仿若未聞,利落下馬,緩步走到馬車旁。
紗君剛掀簾子鑽出半個身子,一見到謝伯縉那張威嚴的俊臉,跟見了貓的老鼠般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雲黛見紗君這樣,不解道,“怎麽了?”
紗君苦著一張臉,用唇形說著“世子爺”三個字。
雲黛微愣,想到這兩日回程,因著有烏孫使者在場,他們倆都沒單獨說過話——
同時也是在這兩日,她逐漸感受到“公主”這個身份的真實感,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著、緊張著,受到重視的同時,卻又無形中多了道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