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心頭動容,淚盈於睫,點頭道,“是,雲黛知道了。”
謝老夫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欣慰地笑了下,“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倆啊,也是有緣分。”
話說開了,雲黛心裡那個疙瘩也解開了,接下來屋內的氣氛倒像從前般自在溫馨。
等到暮色四合,一大家子圍坐在一桌吃飯,晉國公和喬氏的態度也很是和善,席上說著長安城裡的各種趣事,不時響起歡聲笑語。
這日夜裡,雲黛躺在熟悉的雕花架子床上,心裡頭一次對婚事有了期盼——
先前她想都不敢想與大哥哥成婚之事,如今一切比想象中的順利,美夢即將成真,她也不禁去幻想自己穿戴鳳冠霞帔,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嫁給大哥哥的場景……
越想她的臉頰越紅,尤其想到與謝伯縉私下相處時,他看向她的灼熱目光,叫人又羞又怕,先前還沒定下名分,他就那般孟浪。若是等成了婚,豈不是要更放肆了?
雲黛扯過被子捂住滾燙的臉,在床上滾了兩下,便趕緊閉上眼睛催眠自己,不敢再往下亂想了。
第86章 這可是妹妹自己撞上來的……
翌日一早, 烏孫使團便攜帶厚禮登門拜訪。
晉國公與相大祿在戰場上也有過幾次照面,對薩裡拉更是熟悉,烏孫赫赫有名的赤臉將軍就是薩裡拉的父親, 五年前那場戰爭被晉國公長槍挑下馬,從此瘸了右腿,再不能上戰場。
從前雙方是一心想取對方性命的仇敵, 現下要心平氣和坐在一起品茗聊天,就導致這場會面的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詭異安靜。
好在晉國公和相大祿倆人都是官場上混跡的, 練就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 兩人聊了會兒雲黛這些年的成長經歷, 又說起大淵與烏孫在邊境設立榷場之事, 最後晉國公帶著相大祿參觀國公府,順便旁敲側擊打聽著烏孫昆莫對雲黛的態度。
得知烏孫昆莫與雲黛生母感情深厚, 晉國公心頭稍定,又問起烏孫公主婚配之事, 名曰了解烏孫風土人情。
相大祿心裡門兒清,卻也不拆穿, 很是大方的說了公主婚配的規矩禮儀等。
晉國公見相大祿這麽上道, 喜不自勝,午膳時還拿出他珍藏的好酒招待, 大有引以為知己的衝動。
兩人相談甚歡,其樂融融, 倒叫不知內情的其他人覺得匪夷所思——
謝叔南偷偷問晉國公,“父親,你什麽時候與烏孫人關系這麽好了?一路上這相大祿對我和大哥可是愛答不理的。”
晉國公喝得滿面紅光,斜了一眼小兒子, “要不怎麽說我是你們的老子呢?與人交際自是要比你們強的,你倆小子多學著點。”
謝叔南,“……”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薩裡拉也暗中埋怨著相大祿,“雖說晉國公對公主有恩,可他們謝家到底是我們烏孫的勁敵,相大祿何必與他們交好?”
相大祿則道,“交好總勝過交惡,公主還要在晉國公府住上幾日,為著公主著想,也不好與晉國公鬧得太僵,總不能讓中原人以為我們烏孫都是些不知禮數的野蠻人。”
論口才和大道理,薩裡拉自不是相大祿的對手,隻得壓下心頭不憤,悶悶喝酒。
這日直至午後,烏孫使團才離開晉國公府,臨走時,相大祿與雲黛約好後日去郊外拜祭長公主,雲黛欣然應下。
回府的第三日,她帶著從長安買的禮物,和謝伯縉、謝叔南一道去文慶伯府拜訪。
分隔大半年,再次見到喬玉珠,雲黛險些都沒認出來——
只見那個喜愛鮮豔衣裳和各種珠寶首飾的活潑女孩,換做一襲清雅素衣的打扮,發髻上的發飾也是玉石珍珠之類的淡色,少見黃金、點翠、各色寶石,就連身形也消瘦修長,行走間嫋嫋娜娜,眉眼嫻靜如初雨照梨花。
用謝叔南的話來說,“臭玉豬,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喬玉珠恬靜的風度有一瞬破裂,卻深吸一口氣,忍住了,面上擠出淺淺的微笑,“三表兄說笑了。”
謝叔南被她這一句“三表兄”嚇得蹦起來,嘴裡嚷嚷道,“果真是鬼上身了!”
又上前要去探喬玉珠的額頭,“你沒事吧你?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叫我表兄?”
喬玉珠“啪”得拍開的手,眉心跳了兩跳,終究有些忍不住,咬著牙道,“謝叔南,你別太過分啊。”
謝叔南見她這樣,立刻笑起來,“這樣才對嘛!稍微正常了點!”
喬玉珠懶得理他,隻上前朝謝伯縉見禮,“大表兄安好。”
謝伯縉頷首回禮,“玉珠表妹安好。”
喬玉珠眼神在他與雲黛之間來回轉了兩圈,最後停在雲黛身上,溫溫柔柔的寒暄一番,又道,“走吧,我帶你們進去拜見我母親。”
雲黛也覺得玉珠這性格跟變了個人似的,有心想問,但這會子也不合適,便壓下疑問,與玉珠一道往裡去,邊問道,“舅母身體可有好些?”
玉珠臉龐籠上一層黯淡,低聲道,“算不上好,你待會兒見著就知道了。”
雲黛聽她這語氣,心下也沉了幾分。
剛走進屋內,一陣濃重苦澀的藥味就撲鼻而來,這股沉悶的苦味好似無孔不入浸透了整間屋子的每個角落,叫人身處其中就下意識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