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士兵都十分感激,不住地向她道謝,趙曳雪收起針線,又有一名士兵走過來,猶猶豫豫地道:“琴、琴川公主……能否請您替我也補一補營帳?”
大約是怕趙曳雪拒絕,他急忙又解釋道:“只需要補頂上破的大口子就行,否則夜裡會有積雪掉下來,把褥子都打濕了,人根本不能躺下。”
趙曳雪道:“可以。”
她一答應,不少士兵都圍過來,紛紛開口想請她修補營帳,直到被一個沉沉的聲音打斷了:“夠了。”
北湛皺起眉,掃視了一圈,語氣微冷:“她們只是兩個弱女子,如何忙得過來?”
眾人都不敢吭聲了,趙曳雪才開口道:“營帳裂口有超過一尺的,就過來補吧。”
一時間,又有四五人抱著油布過來排隊,趙曳雪替他們縫補,北湛便站在她身側看著,氣勢迫得士兵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直到趙曳雪把最後一個口子補完,她的手都凍得青紅發紫了。
細長的針從僵硬的指尖滑落,趙曳雪正欲去撿,卻被一隻手握住了,往上一拉,她下意識順著那力道站起身來,北湛皺著眉看她,眉心擰得緊緊的,好似能夾死一隻蚊子。
他不說話,趙曳雪不解地回視:“怎麽了?”
北湛拉起她就往前走,很快到了一座營帳前,他掀開帳簾,牽著趙曳雪往裡走,冷風一下子就被隔絕在外面,遠處依稀傳來士兵們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嘈雜,但不知為何,更顯得帳篷裡安靜。
北湛握著她的手腕,舉起來看了看,原本纖細的手指已經紅腫了起來,手背上甚至有些青紫的跡象,手指不自然地曲著,被凍得僵硬。
趙曳雪看他低下頭,對著自己的雙手輕輕呵氣,一陣微微的暖意驅散了冰冷,讓人聯想到某種絨絨的小動物的皮毛,輕輕地蹭過皮膚,帶來一陣癢意。
趙曳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猛然握緊,她看著面前的男人,對方沒有察覺她的目光,只是認真地端詳著自己的手,神色微凝,像是並不滿意呵氣帶來的效果。
然後,他拉起趙曳雪的手,解開襟口,塞入了胸前,用體溫替她暖著。
那一瞬間,趙曳雪感覺到了一陣猛烈的心跳,她眨了眨眼,不知那心跳來自哪裡。
是她的手心下,還是她的胸腔中?
“殿下——”
晏一掀起簾子的動作僵在那裡,手裡還捧著一個手爐,正滿面震驚地看著面前的情景,趙曳雪的手塞在他家殿下的胸前,這……這怎麽看,怎麽不太對勁啊?
乖乖,不得了了,這天還沒黑呢。
第34章 角抵之戲。
發覺晏一的出現, 趙曳雪如夢初醒,猛然把手收了回來,整個人尷尬萬分, 在北湛看過來的時候,晏一十分識趣地默默放下簾子, 並且及時地攔住了後來的玉茗:“現在不能進去。”
玉茗茫然不解道:“為什麽?”
晏一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殿下和你主子在有事……”
玉茗好奇追問:“他們能有什麽事?”
晏一自是不能真告訴她是什麽事情, 隻得尷尬道:“就是——”
話才說完,營帳簾子又被掀起來,北湛立在那兒, 看了他一眼, 道:“手爐呢?”
晏一忙不迭把手爐送上, 順便往營帳裡看了一眼, 光線昏暗, 隻隱約看見趙曳雪站在那兒,側身對著他。
耳邊傳來北湛冷冷的聲音:“進去看?”
“啊?”晏一嚇得一縮脖子,立即道:“屬下不敢。”
北湛淡淡地瞥他一眼, 入了營帳, 把手爐遞給趙曳雪,叮囑道:“拿著。”
趙曳雪沉默地接過來,她現在不僅不覺得冷了, 甚至感覺到了些許汗意,就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輕聲道:“我、我去外面看看。”
北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外面風大。”
他才說完這句,忽然間,頭頂傳來一陣急促的淅瀝聲, 趙曳雪抬起頭來,望著營帳頂,道:“下雪粒子了。”
天黑時分,終於開始下起了雪粒子,簌簌地落在營帳上,如亂瓊碎玉,在地上蹦跳著彈開去,聲音清脆悅耳,趙曳雪終於明白古人為何有詩雲:白雪紛紛何所似,撒鹽空中差可擬。
她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雪粒子,忍不住看得入神,玉茗伸手接了一捧,一邊冷得直哆嗦,一邊興奮地送到她面前,道:“主子,您快看!”
一顆顆圓潤的雪粒子在火光下閃著微光,晶瑩剔透,如琉璃珠子一般,十分漂亮,玉茗的手指被凍得通紅,趙曳雪道:“快撒手,小心被凍傷了。”
玉茗忙扔了雪粒子,冷得直打哆嗦,不住呵氣,趙曳雪把手爐遞給她:“拿著暖暖手。”
玉茗才要接,一旁久未說話的北湛忽然開口道:“一時冷一時熱,容易生凍瘡。”
聞言,玉茗又縮回了手,忙道:“奴婢不用了,還是主子拿著吧。”
雪粒子下了足足半個多時辰,地上都積了薄薄一層雪,踩上去吱嘎作響,寒風自山野間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聲音,營帳隨之晃動,趙曳雪疑心它幾乎要被吹走。
她裹著厚厚的被子窩在角落,像一隻即將的冬眠的小獸,連動都不願意動一下,營帳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緊跟著,帳子被掀開,一陣寒風趁機鑽了進來,吹得趙曳雪打了一個冷戰,下意識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