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 門又被敲響了,玉茗納罕道:“又是誰來?”
她去開了門,只見來人竟是晏一,他仗著身量高,不動聲色地往屋裡瞟了一眼,見趙曳雪好端端地坐在桌邊,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玉茗問他:“晏侍衛有什麽事?”
晏一道:“我奉殿下之命,把人給你們送回來了。”
他說著,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的人來,兩個侍衛架著面色慘白的李玨,玉茗低呼一聲,忙上前去扶住他,不知是觸到了哪裡,李玨發出一聲痛呻,面露痛苦之色。
玉茗急道:“你們用刑了?”
晏一輕咳一聲,含混道:“這……在審問的時候,使些手段是在所難免的……”
他說著,還特意看向趙曳雪,信誓旦旦道:“不過琴川公主放心,他受的都是些皮肉傷,不怎麽嚴重的,養一養就好了。”
趙曳雪走過來,幫著玉茗扶住李玨,頷首道:“有勞晏侍衛了。”
晏一摸了摸鼻子,笑道:“客氣了,本就是我分內之事,琴川公主寬心就好了,日後遇到什麽事情還是直說,可千萬別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玉茗一頭霧水:“危險的事情?”
趙曳雪:……
她猜測晏一之前是誤會了,如今也不好解釋,隻頷首道:“我知道了。”
晏一走後,玉茗扶著李玨在椅子上坐下,一邊問道:“李郎,您沒事吧?”
屁股才剛剛落到椅面上,李玨就倒抽一口涼氣,猛地彈起來,道:“我、我站著就好了。”
趙曳雪與玉茗對視一眼,知道他是吃了苦頭,玉茗道:“奴婢想問一問,看看能不能請大夫來一趟,給李郎治一治。”
趙曳雪頷首,玉茗去了,屋子裡就剩下兩人,一坐一立,相顧無言,才過去一晚上的時間,李玨的精神更差了,眼下青黑,形容頹靡,低聲喚她道:“阿雪,我……”
說著又重重咳嗽起來,趙曳雪給他倒了一杯茶:“喝一些,潤潤嗓子。”
李玨忙接過去,一氣兒全喝了,才緩過氣來,聲音沙啞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怔怔地看著地面,眼淚潸然而落,他自幼養尊處優,眾星拱月地長大,萬事都有人安排妥帖,從未受過半點挫折,在他十二歲親政以前,一切都靠著先太后,太后去了,又靠著朝臣,如今梁國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他便再無人可倚靠了。
李玨心中的落差不是一點半點,趙曳雪理解,卻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往後一切,就只能看自己的了。”
卻說晏一領著侍衛出了營房,往校場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兩個熟人,正是曹盛和林康,一見到他,曹盛便不滿道:“你是怎麽回事?昨兒殿下才把審人的差事交給我,我還未出力,你就把人提走了,晏少穎,你是和我過不去麽?”
晏一打了一個哈哈,道:“殺雞焉用宰牛刀?以曹將軍的手段,放在這弱不禁風的小皇帝身上,實在可惜了,殿下怕耽誤你的事情,這才讓我把人提走的,左右他不是已經招了麽?”
曹盛被他吹得通體舒泰,哈哈大笑起來,輕蔑道:“那梁國小皇帝也真是個軟蛋,我才讓人耍了幾下板子,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全說了,把旁邊的那些個梁國官兒們氣得差點厥過去,要我說,這廝哪裡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啊?把個草包當寶貝供了這麽多年,我看他們輸得不冤。”
林康也笑道:“還得多謝他,不然我們哪裡能這麽輕松就打下梁國,立下這千秋之功呢?”
聞言,曹盛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寒暄幾句,曹盛便辦事去了,留下晏一與林康並肩而行,林康好奇問道:“今日一早,我看見你著急忙慌地去見殿下,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晏一咳了一聲,道:“沒什麽,只是想起有些事情忘記稟報了。”
聽他言辭含糊,林康便識趣地沒追問,只是道:“大軍在白鹿坡遭受梁人夜襲之事,已飛馬去報朝廷了,好在這次損失不大,否則殿下恐怕又要被那些文官彈劾了。”
晏一皺著眉,道:“這時候不知多少人盯著殿下,盼著他出點什麽事情,我們以後行事還要更加謹慎才好,別給殿下帶來什麽麻煩。”
林康頷首道:“這是自然。”
說著,他又面露不屑之色,道:“那些個文官,有事的時候一個個在後面畏畏縮縮,沒事的時候又跳出來蹦躂,實在煩人。”
晏一歎氣道:“朝中局勢錯綜複雜,在所難免,你我只能仔細小心,別被他們抓住錯漏了,到時候牽連了殿下。”
說話間到了校場,林康看了看天色,道:“年關將近,恐怕不能在沙河關久留,再過一陣子,就要下大雪,到時候行軍更難了。”
晏一面露猶豫,林康看出來了,道:“怎麽了,你有話說?”
晏一歎了一口氣,道:“我倒是沒什麽,但是今日我去見殿下,他受了風寒。”
聞言,林康吃了一驚:“怎麽會?殿下的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可是受了涼?”
晏一摸了摸鼻子,道:“嗯,昨天夜裡受了涼。”
林康道:“我去問孟老,看看殿下情況如何。”
他說完就匆匆走了,晏一又摸了摸鼻子,歎起氣來,自言自語道:“大半夜地跳池子裡撈一把匕首,您不生病誰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