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從善如流:“兒臣遵命。”
眼看到了晚膳時候,安慶帝命人擺宴,親自牽起北湛,笑道:“你此戰去了二載有余,凱旋而歸,朕心甚喜,今日是家宴,你我父子好好說幾句話,待明日在泰和宮宴請群臣,文武百官,為你接風洗塵,好好慶賀一番!”
北湛自然應下,入席前,安慶帝問宮人道:“月妃呢?怎麽還未來?”
那宮人畢恭畢敬地答道:“已去月池宮請了,月妃娘娘想是正在路上。”
然而等了一刻鍾,也不見月妃的人影,安慶帝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正欲斥責宮人的時候,卻聽有人來稟,說月妃到了。
安慶帝擺擺手:“快讓她進來。”
北湛從坐席上起了身,正好看見一名女子自殿門口進來,她穿著一襲素色的宮裝,脂粉未施,卻自有驚人之美,容色傾城,叫人看不出她的年紀,五官精致漂亮,多一分則濃豔,減一分則少了顏色。
最奇特的是,她的眸子是如琉璃一般的灰藍,膚如凝脂,發色竟是雪一般的白,襯著那張臉,猶如話本裡的神仙中人。
當真應了她的名字,如天上之月,皎然生輝,非人間能有的絕美。
安慶帝見到她,面上原先的不快頓時消散,換作了高興的模樣,道:“月兒,快來坐,怎麽遲了這麽久?朕還以為你路上遇到什麽事情了。”
雖是怪責,語氣卻沒有半分責備,反而透著幾分小心,月妃在他身邊坐下,淡聲道:“小睡了一會,起得遲了。”
“無妨,”安慶帝笑道:“你看看,是誰來了?”
女子抬起眼,琉璃一般的灰藍色眸子瞥向立著的北湛,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目光,興致缺缺應了一聲:“前幾日就聽說了。”
“怎麽,兩年不見,你竟變啞巴了?”
北湛微垂著眼,俯身行禮:“兒臣見過母妃。”
月妃並不叫起,語氣冷漠地道:“開宴吧。”
倒是安慶帝對北湛擺擺手,道:“你母妃每每小睡之後,脾氣便不大好,你且坐。”
開了宴,殿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默下來,只能聽見杯盤筷子發出的輕微聲音,滿桌皆是珍饈美味,上品佳肴,卻吃得人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安慶帝有心想說些什麽,但是月妃並不接話,神情冷漠懶倦,仿佛一個局外人,才過了一刻鍾,她便放下筷子,道:“臣妾身子有些乏了。”
安慶帝忙道:“那你先回宮休息,”
月妃頷首告辭,起身離座,路過北湛時,未曾再多看他一眼。
這種冷冰冰的態度,縱然是安慶帝也有些吃不住,頗為尷尬,安撫兒子道:“你母妃近來身子不好,總是容易疲乏,並非是因你之故,你不要多心。”
北湛道:“兒臣明白。”
安慶帝仔細觀察了他面上的情緒,果真不見怨懟,才松了一口氣,解釋道:“你母妃這個人,一貫是嘴硬心軟,你一去便是兩年,她雖然沒說過什麽,但是心裡到底是記掛著你的,前不久,她還特意來問朕,你的歸期是何時。”
北湛頓了一下,才道:“兒臣知道了,父皇的意思,兒臣明白。”
安慶帝見他聽進去了,滿意地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此番回來,你有時間就多去月池宮看望她,和她說說話。”
“是。”
……
直到用過晚膳,趙曳雪都一直沒有見到北湛,他或許還未回府,轉眼就到了深夜時分,玉茗忽然道:“主子,下雪了。”
趙曳雪起身,透過窗欞往外看去,果然看見點點瑩白的雪花飄忽落下,寂靜無聲,簷下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將潔白的雪映成了絨絨的金色,分外漂亮。
她看得正入神間,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現在夜色中,是北湛。
他穿著一襲公服,束著發冠,棗紅色的衣衫襯得他面如冠玉,氣度雍容,趙曳雪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盛裝,倒有幾分近乎穠麗的俊美。
大約是察覺到了趙曳雪的目光,北湛停下步子,朝這邊望來,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眸中透著朦朧的醉意,但是很快,又變得清明,仿佛剛剛的醉意只是趙曳雪的錯覺一般。
細雪紛紛亂亂地飄下,落在他的發間,肩頭和襟前,北湛進了屋子,問道:“怎麽還沒睡?”
趙曳雪道:“在烤火。”
北湛看了看那兩個炭盆,舉步過來,忽然拉起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很冰,冷得趙曳雪一哆嗦,正想抽回來時,忽然又發覺他的手心是滾燙的。
趙曳雪正覺得有些奇異,北湛捏了捏她的手,道:“冷的。”
他四下裡打量一圈,問道:“我的大氅呢?”
趙曳雪還沒來得及說話,玉茗便搶著答道:“主子讓收起來了。”
北湛眉頭皺了一下,看著趙曳雪:“為什麽收起來?”
趙曳雪頓時沉默,北湛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眼看氣氛變得古怪起來,趙曳雪隻好硬著頭皮開口:“我覺得……熱……”
“熱?”
北湛看著那兩個燃得正旺的炭盆,眉頭微挑,思索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明天就讓人把炭盆撤了吧。”
“不行!”趙曳雪連忙拉住他,說什麽笑話,昭國這麽冷,沒有炭盆可怎麽行?
她道:“沒有炭盆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