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曳雪伸手輕輕摸了摸,玉茗心疼地道:“主子,奴婢幫您上點藥吧?”
“不必了,”趙曳雪淡聲道:“留著也挺好。”
玉茗急道:“萬一留了疤可怎麽是好?”
趙曳雪卻道:“疤留在心裡了,至於腳上有沒有,沒什麽區別。”
說話間,她聽見外間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顯然來人已經聽見了,過了一會,北湛推門而入,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眸子望向她,薄唇動了動,正欲說話,趙曳雪卻搶先一步開口,問道:“殿下把那條金鎖鏈放到哪裡去了?”
北湛沉默片刻,道:“孤會派人把鎖鏈去了。”
沒想到趙曳雪卻道:“我倒是很喜歡這條鎖鏈,殿下能送給我嗎?”
“你……”北湛有些意外地道:“你要它做什麽?”
趙曳雪的面上露出一點笑意來,眼眸微彎,反倒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真實情緒:“畢竟是三百兩黃金打造的,世上誰能不愛黃金呢?”
北湛望著她,似乎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躊躇良久,才道:“你若是喜歡金子,庫房裡還有,我派人去拿給你。”
誰知趙曳雪很固執,道:“我就想要這個,它雖是個死物,但是到底戴了這麽久,也有些感情了。”
她說著抬起眼來,眸子清幽幽的,眼角微垂,瞳仁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子,仿佛會說話一般,帶著天生的多情,問道:“難道殿下是舍不得麽?”
聞言,北湛再無二話,便道:“只要你喜歡,拿去便是,我讓人去把它融了送給你。”
“不要融,也不用拆,”趙曳雪連忙道:“讓它原樣待著吧,把鑰匙給我就好了。”
北湛雖然覺得這要求奇怪,但還是從袖中取出一枚黃金打造的鑰匙,遞了過去,剛剛他果然是在開鎖鏈。
趙曳雪並不意外,只是淺笑著道:“那就先謝過殿下了。”
“無事,”北湛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低聲道:“六年前,你說——”
趙曳雪微微歪著頭,露出幾分認真傾聽的神色,北湛的話忽然就卡在了喉頭,再說不出來了,趙曳雪道:“我說什麽?”
她的眼神透著好奇,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北湛抿起唇,他忽然又有些動搖起來,像是不確定一般,最後用艱澀的語氣道:“不,沒什麽……”
趙曳雪有些興致缺缺,拉起被子再次躺了下去,打了一個呵欠,道:“我的頭還有些痛,想再睡一會,殿下不會見怪吧?”
聞言,北湛隻好道:“你睡吧。”
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趙曳雪也不介意,徑自闔上了眼,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北湛坐在床畔,目光複雜地望著她,女子的眉眼如畫,容顏美好得仿佛是工匠精心打磨出來的玉一般,令人想要觸碰,但是在猶豫片刻後,他卻又收回了手,像是唯恐驚醒了她。
他現在就坐在她的身側,兩人的距離不過半臂,但北湛卻覺得,他們中間就仿佛隔了一整個世界之遠,就這樣枯坐了半個時辰,他才終於起身,離開了屋子。
待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無聲,原本沉睡的趙曳雪又輕輕睜開了雙眼,燈燭暖黃的光芒落入她的眼底,像澄澈的淺溪,折射出清凌凌的碎光。
她不知道北湛心中所想,正如北湛不會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麽,趙曳雪一點點握起手指,那枚黃金鑰匙牢牢地嵌在手心,堅硬的棱角硌著皮肉,帶來一陣鈍鈍的疼。
傍晚的時候,北湛去了一趟書房,在裡面待了半個多時辰,直至天色黑透了,才命人喚來晏一,將一封寫好的信交給他,叮囑道:“讓人快馬加鞭,送去安青郡。”
“是,”晏一把信放入衣襟裡,問道:“送到誰手中?”
北湛提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名字,遞了過來,晏一登時一驚,表情詫異道:“送給莊國……”
他意識到了什麽,話戛然而止,北湛淡淡地應了一聲,把那張紙遞到燭台上,搖曳的火焰舔舐著宣紙,很快就燒了起來,將那三個字吞噬了,起頭的隱約是個趙字……
火光大亮,映入男人的眸中,像跳躍的晨星,他沉聲道:“我有些舊事要問她,今天夜裡就送出去,越快越好,你親自去。”
晏一拱了拱手:“是,屬下明白了。”
……
日子過得很快,年關倏忽而過,趙曳雪並沒有回聽雪齋,仍舊在夜來軒裡住著,她不提,北湛自然不會說起此事。
如今她在太子府裡,簡直成了第二個主子,下人們對她畢恭畢敬,恨不得捧在頭頂上供著,皆因北湛對她予取予求,要什麽給什麽,他公務不忙的時候,便會過來靜坐,也不說話,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仿佛在想事情。
趙曳雪還沒覺得有什麽,反倒是玉茗心裡直發毛,背著人偷偷對她道:“主子,這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有頭風症?他這麽瞧著您,奴婢心裡實在瘮得慌。”
趙曳雪正在用刻刀雕印章,聽聞此言,吹了吹木屑,道:“你若是怕,就別讓他過來了。”
於是到了下午,北湛忙完了公務,在天黑之前匆匆趕回府,然後就被自家下人攔在了房間外面,紫玉表情為難地道:“殿下,趙姑娘說,她今兒頭痛,想一個人靜靜,請您別進去打擾。”
北湛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抿起薄唇,道:“孤坐在旁邊又不說話,怎麽會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