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荒謬的念頭就此冒了出來:難不成他是準備護送她直至王府麽?
可好像傳聞裡的寧遠侯也沒有這樣體貼好說話。
車外,江恕偶爾垂眸,頗有些不解。
倒是不知這位公主在想什麽。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終於抵達豫王府,常念最先下了馬車,身側的江恕也翻身下馬。
他身姿挺拔而矯健,藏青色錦緞長袍下,是堅實緊致的肌肉,每一寸都充滿了力量,京城的貴公子大多養的細皮嫩肉,沒吃過苦,少有這樣的陽剛英朗。
當然,那冷漠寡淡的一張臉仍是顯得凶狠冷酷,常念卻破天荒地從中覺察出細致溫柔的意味來,她走到江恕身前,屈膝行了一禮:“多謝寧遠侯。”
江恕頓了頓,以為她說的是那袋糖炒栗子,便道:“舉手之勞。”
而後,兩人出奇默契地轉身,都是往豫王府門口去。
常念微微皺眉,隻得再停了步子,轉身,微笑著:“侯爺,朝陽已到王府,您不必送了。”
聞言,江恕明顯愣了愣。
……送?
這時,豫王常遠自府中出來,瞧見面對面的兩人也愣了一下,打趣道:“怎麽,本王這府門口是有黃金還是瑪瑙,竟惹得寧遠侯和阿念挪不動道了?”
宋婉也表示疑惑:小姑子才先不是還很怕寧遠侯嗎?
常念勉強彎了彎唇,正要耐心解釋一番,這寧遠侯是怎麽殷切地一路護送她過來。
然常遠下一句話,卻叫她溫柔大方的笑直接僵在嘴角。
常遠拍了拍江恕肩膀,語氣熟稔:“江侯,本王可是等候你多時了。”
常念:“!!!”
等候多時……
她先前說了什麽?
她究竟!說了什麽!?
第10章 王府 枕邊風什麽的,比什麽都有用……
前兩日,宇文先生按江恕的意思留下了豫王府送來的拜貼,今日正是應邀登王府拜訪之時。
江恕自寧遠候府出發,常念從皇宮而來,二人都是去往豫王府,京安大街偶然相遇後走的當然也是同一條路。
奈何,常念絲毫不知內情,眼見他一路相隨,靜得跟不會說話的木頭一般,比從前虞妃給她挑的侍衛還要刻板盡職,也難怪會誤會。
現在好了,鬧了個大大大烏龍。
常遠一句“等候多時”下來,常念那小身板都僵了一僵,因為羞惱,臉頰也紅透了,她不自覺地垂下眼睛,根本不敢與江恕對視,一時間心亂如麻,飛快想著應對之策。
不若還是“暈”上一回,眼不見心不煩!
可,她才出洋相,說不準這時候已經在寧遠侯心中落了個高傲自大自以為是的壞名聲了,這會子再暈,難免又有個膽小怕事只會逃避的缺點……
或者,她乾脆大大方方應下來,左不過她堂堂朝陽公主,便是將他寧遠侯當一回隨行侍衛又如何?
沒什麽了不得的。
多少人想給她當侍衛還沒機會呢!
對,就是如此!不過區區小事,她需得冷靜沉著端莊大方,反正,公主的尊貴體面絕不能丟!
想罷,常念一鼓作氣抬起頭來,下巴微揚,看向江恕,可對上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漆眸,心緒到底還是亂了一瞬。
江恕不言一語,見她好一陣絞盡腦汁,此刻卻欲言又止,隻挑了挑眉:嗯?
常念不許自己露怯,極力用平常的嗓音道:“既寧遠侯與哥哥有約,朝陽便不多打攪了。”
“嫂嫂,咱們走!”說罷,常念便挽上宋婉的胳膊,先一步進了豫王府。
那纖弱的身子嬌小玲瓏,一行一步牽動煙霞色的裙擺,隨著她越來越快的步子,蕩出圈圈漣漪,秋日天色漸沉,愈發襯得這一抹落入人間的霞光生動絢麗。
江恕遠遠看了一眼,卻覺察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來。
若這驕傲得跟個小孔雀似的朝陽公主知曉,其實那袋糖炒栗子,也是下屬十騫愛吃才買的,而他不過是見她的栗子灑了滿地,順手問十騫要了來,遞給她,該是何種模樣?
“阿念今日怎麽怪怪的。”常遠頗為不解地嘀咕了一句,再看向來肅穆威嚴的寧遠侯嘴角那抹似有還無的笑意,更為困惑了:“江侯想到了什麽樂事?”
江恕微微皺眉,一副“我有嗎”的表情,淡淡解釋了一句:“並無。”
如此,常遠也不再多問,引貴客進門。江恕臨行前回身略示意隨行而來的十騫。
十騫會意,將馬交給王府小廝後便轉頭往另一個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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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豫王親自出府迎接,可見對江恕之重視,不過迎貴客入府後,首先去的不是環境清幽雅致的廳堂,也並無上好的茶水,他們去的,是潮濕陰暗的地牢。
王府地牢建在東南一角,其上是幾間廢棄的小屋,頗為隱蔽,沿屋內暗門拾級而下,便是曲折冗長的小道。
小道昏暗陰沉,只靠幾個火把照亮前路,裡頭不斷傳來審訊犯人發出的淒厲叫喊求饒,越往深裡去,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便越重。
常遠眉心微皺,立時有侍衛遞上一方雪帕。
他著一身松青長袍,腰間瑩白玉佩泛著光澤,加之生的俊朗,面相儒雅隨和,自是風光霽月的王爺,與此地則顯得格格不入。
然江恕一身黑衣,眉峰凌厲,眼神冷冽,行在別人家的地牢有如候府一般神色無常,倒更像是這裡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