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逛了大半日的侯府,酉時便回朝夕院了。
常念原想用晚膳時旁敲側擊同江恕提一嘴,哪曾想,這廝竟直接派人來傳話說,他軍務未畢,叫她自己先用膳。
常念“啪”一聲便擱了筷子。
天都黑了,自早上起身至今,她都一整日沒見到他了,這男人莫不是故意給她甩臉子?
張嬤嬤身子一抖,忙解釋道:“您有所不知,侯爺忙起來時常顧不上用膳的,或是草草吃幾口裹腹,侯爺也是怕您等久了餓著才特特傳話來……”為了轉移常念的怒氣,張嬤嬤立時拿了名單出來:“您瞧,您要的東西老奴已經擬好了。”
“嬤嬤辦事倒是快。”常念接過來瞧了瞧,甚是滿意,複又拿起筷子,吩咐春夏二人布菜,一面道:“待會裝碗參湯起來,本公主要去書房一趟。”
山不動,她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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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書房靜極,簌簌風聲中,可聞翻動卷軸的細微聲響。
江恕身形挺拔端坐於長案後,眉頭微微蹙著,神色嚴肅,直到一聲嬌嬌軟軟的“侯爺”入耳,他凝視著西北傳回的邸報,目光忽閃。
抬眸即是一身著煙霞色襦裙的少女身子輕盈地撲到他懷裡,尚未反應過來,便聽那委屈巴巴的語氣在耳邊響起:
“侯爺,一整日未見,你便沒有一絲一毫的想念朝陽嗎?”
第25章 歸寧 侯爺,你幫幫我好不好
早在來書房的路上常念便打定了主意, 她家侯爺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冷酷無情,這樣的男人想來是吃軟不吃硬的,要哄住他還不容易麽?加之又是在書房這樣文雅肅穆的地方, 總不能起了獸.欲吧?
她安全得很。
於是便嬌嬌地撲到男人懷裡問了那句“侯爺沒有一絲一毫的想念朝陽麽?”
她原也不指望他能答一句“想。”
哪料話落下不久, 她再抬眸去看近在咫尺的夫君時,竟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邃幽深的漆眸,似笑非笑,情淺欲濃,那樣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映照出她漂亮好似不諳世事的臉龐,眨眼間,又吞沒殆盡。
常念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心道完了!
說他是深藏不露的禽.獸果真不假。
她下意識便起身要“逃”。
不知何時攬住腰肢的大掌卻微微用了力, 將她勾回去,穩穩跌回他腿上。
江恕垂眸看著她粉嫩雙頰,氣息重了些, 緩緩拂在她面上,聲音低沉:“著急走?”
常念抿唇不答,試著動了動,禁錮在腰上的臂彎竟又用力了些。
所以, 羊入虎口自投羅網說的就是她這樣的傻子吧?!
自知不是虎狼對手的小綿羊十分乖覺, 能屈能伸,這便語氣弱弱地道:“……沒, 哪有呀。”
江恕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
那時候, 常念的心肝好似都顫了一顫。床.上的寧遠侯,與平時的寧遠侯,簡直天差地別,說是兩個人也不為過。一個惡劣至極, 手段層出不窮;一個嚴肅刻板,不近人情。
她極力穩住心神,心道既已來此,既已落了虎口,便更沒有落荒而逃的道理,於是輕咳兩聲,溫聲細語:“侯爺早出晚歸,忙於公務,連晚膳都顧不上用,朝陽心疼侯爺辛勞,特叫廚房煮了參湯來,不知是否冒昧,打擾侯爺辦公了?”
“無礙。”江恕淡淡地道,瞥了案幾上的食盒一眼。
常念見狀,忙道:“不若朝陽給侯爺端出來?”
江恕:“嗯。”過了一會子,懷裡的人卻沒動靜,他垂下眼,正是常念紅著一張臉十分難為情地仰頭望過來。
“……侯爺。”她猶豫道,“你得先松開手,朝陽才能起來、才能夠到食盒呀。”
江恕頓了頓,手指微動,遂松了臂彎。
然力道甫一松,常念便立時跳出幾步外,仿若身後有什麽牛鬼蛇神一般,察覺男人忽而皺起的眉頭,她又動作不甚熟練但極快地揭開食盒端出參湯,推到他面前,笑魘如花:“侯爺快嘗嘗。”
江恕依言喝了兩口,沒再說話。
常念繞到他身後,輕輕柔柔給他捏起肩膀來,一面不動聲色道:“侯爺,今日朝陽逛園子,瞧見好些黑衣男子,觀之言行有素氣度不凡,一看就是我們侯爺管教出來的,也不知婚配沒有。”
江恕默了一會子,放下湯匙,語氣有些疏冷:“殿下瞧上哪個了?”
常念:“……??”
她怎麽從中聽出一股子陰陽怪氣的意味?
常念是個耐得住性子的軟脾氣,柔聲問:“侯爺說什麽呢?朝陽怎麽聽不懂。不過是好奇問上一問,心想侯爺此番回京都成婚了,若是屬下尚未婚配,不如趁此時機也瞧瞧京城的閨秀,一軍營的光棍傳出去也不好聽呀,有道是先成家後立業,家中有夫人操持後院,將領們於軍務上必能更安心。再者說了,萬一有不知情的,或許還要說侯爺不體恤下屬,豈不是於侯爺名聲不利?”
江恕回身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常念癟了癟嘴:“所以你這是嫌我多管閑事了麽?”
不待他張口,她就放開手,作勢要走:“好好好,是朝陽閑著礙著侯爺的眼了,囉哩囉嗦吵著侯爺的耳了,朝陽走就是了。”
江恕不由得頭皮一麻。
真是蜜糖罐子裡嬌養出來的小孩心性,半點委屈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