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心念閃動間,不假思索便緊緊抓住了公良瑾的手,防他上前。生怕拖不住他,還特意把自己的細手指插入他的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別裝可憐了,”她一面對殿下放肆,一面驕縱道,“心悅不是憐憫,嫁人不是比慘!”
“……”
江芙蘭死死盯住顏喬喬那隻僭越的手,眸中漸漸泛起血色,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我與殿下是命定的姻緣。”
公良瑾輕歎:“倘若真有天意,瑾也不敢逆天而行。只是神像顯靈之說,恕我無法相信。”
江芙蘭怔了片刻,眼睛微微亮起了光:“只要月老娘娘發話,殿下便和我在一起?可以啊,我可以請月老娘娘說話的啊!”
她奔向香案,爬跪上去,用那隻刺破了掌心的手去握神像手中的姻緣紅線——便是殘留有極淡血邪之氣的紅綹子。
“娘娘,說話啊娘娘!”
神像慈眉善目,笑吟吟地看著座下之人。
“月老娘娘,快告訴殿下啊!”
紅繩搖曳,牽風引月,卻無意開口作媒。
“娘娘,月老娘娘!”江芙蘭緊緊攥住手中紅線,將掌心的血拚命往上塗抹。
此情此景,當真是詭異。
公良瑾淡聲開口:“神像為何不顯靈。”
他並沒有要江芙蘭回答的意思,篤定道,“因為神像中的東西,此刻已在你身上。倘若按照它的吩咐做,它便能助你實現心願,是也不是?你將身軀交托於它是什麽時候,凶案發生之前?”
江芙蘭愣怔片刻,雙眸睜大,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她猛然掩住雙耳:“不!不!不是,我沒有!我只是到這裡求姻緣,是我的誠意打動了月老娘娘!爹娘的死是命中注定,我的姻緣也是命中注定!”
“還要自欺欺人?!”公良瑾嗓音微沉,如同低弦淬入寒泉。
這一聲當頭冷喝,令江芙蘭失聲尖叫,雙手抱住了腦袋。
趁她心神失守之際,公良瑾反手牽住顏喬喬,疾疾退向門口。
破釜沉舟早已嚴陣以待,少皇一動,二人便雙雙祭出兵器,一左一右掠入月老祠!
幾乎同一時間,江芙蘭身軀重重一顫,再抬頭,眸中只剩一片烏黑,再無眼白。
嬌嫩面龐上炸滿黑色血紋,形貌駭人之極。
只見江芙蘭唇角揚起了怪異冷笑,雙手在袖中一晃,蕩出近一尺長的烏黑血甲。
這便是害了江府上下數百條人命的凶器。
她自香案之上飛撲而下,尖利的血甲直直向前一探,頃刻便探到顏喬喬眼皮下,迅猛戳向她的咽喉。
寒意凜凜,腥風撲面。
這是宗師級別的實力!
倘若江芙蘭不是爬上香案,而是站在身旁的話,此刻顏喬喬的身軀已被洞穿。
然而距離仍是太近了些。
破釜沉舟從門外掠入,速度雖快,卻救援不及。
顏喬喬:“……”
仇恨拉得很穩,變身了第一個找的正是她!
短短一霎,心中已迅速閃過好幾個念頭。最欣慰的便是,她成功保住了殿下,並讓他知道自己寫給顏青的信中留有自己的“心願”。殿下是重諾的真君子,她若死在這裡,他定會看到那封信,對漠北有所戒備。
皇族不滅,韓崢手再長也動不到青州去!
倘若待會兒還有機會留下遺言,便在殿下這裡給韓崢上個眼藥。
思緒湧動間,手指一松,腰上傳來一道平穩的力量,帶著她旋到一側。同一瞬間,公良瑾揚起右臂,長袖劃動之時,黑光出鞘,純黑劍身斜斜斬出,正正撞上襲至顏喬喬喉間的烏黑血甲!
“錚——”
火花濺起,被邪血附體的江芙蘭後退一步,喉間發出獸般的低吼。
眼看破釜沉舟已到近前,江芙蘭匆匆揚起指甲再度劃來。
“殿下後撤!”破釜掄刀斬下。
不知為何,公良瑾有一瞬遲疑。
攬在顏喬喬腰間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將她原地抱起,旋過小半圈,放到身後。
雙腳離地的瞬間,顏喬喬的心臟也在胸腔中打了個小秋千。
便是這耽擱的片刻,一道血甲劃過了公良瑾的肩。
“嗤。”
洇上狐裘的血微微泛黑。
“鐺——”
破釜一躍而至,長刀劈中江芙蘭的手甲。沉舟長身直上,配合破釜將江芙蘭逼到一旁。
公良瑾退至廟外,駐守在周圍的修士們飛速圍了過來。
“殺。”他輕聲吐字,帶著顏喬喬疾步走向階下。
十幾人對一人,戰鬥結束得很快。
月老祠轟然倒塌,數位宗師級強者收回兵刃,廢墟正中的嬌小身影哇地吐出一口腥黑腐血,然後緩緩跪倒。
“爹、娘……我許願,嫁給少皇殿下,說……付出什麽,都可以的時候,真的沒想過,會這樣……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害死爹娘……”
瀕死之際,回光返照的江芙蘭神智已然清明,兩行眼淚緩緩落下,與她破碎綿軟的身軀一齊栽進姻緣殿廢墟。
*
“殿下您受傷了!”破釜的大嗓門震起了地上的塵土。
“小傷無妨,清除邪毒即可。”公良瑾道,“西梁國大宗師布下血邪之術,必不止這一處,傳我令,玄機處各分部全數出動,嚴查大夏境內每一處廟殿祭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