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金粉一般的火焰瞬間騰起一丈來高,烈焰下方的黑屍急遽收縮,晃眼之間便只剩一個焦黑的影子烙於地面。
顏喬喬隱約聽到了奇異的慘嚎聲。
隨著一具具屍體化於金火,慘叫聲愈加淒厲,連綿不絕。
這個聲音似是極遠極遠,遠到相隔萬水千山。
公良瑾道:“江尚書一生為官清正,膝下幼女亦為家國做出了貢獻。”
顏喬喬默默點頭,心道,江芙蘭的屍身被帶走之後,定有專人依據她體內邪血的特性,研製出了眼前這些能夠誅滅邪血的金火——不但能夠徹底消滅邪血,還能重創到那個遠在西梁的大邪宗本體。
一名將士用銀盤裝盛了那枚血玉令牌,送到公良瑾面前。
拈起,略微沉吟。
“大邪宗血骨所製,可在一定程度上號令周遭血邪。”
顏喬喬好奇地探出手指,戳了戳這塊玉般的骨頭,若有所思道:“這個大邪宗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公良瑾淡聲下令,“京陵戒嚴。”
“是!”
“鎮西王世子韓崢與西梁血邪勾結,人證物證俱在,全力緝拿,死活不論。”
“是!”
吩咐完左右,公良瑾淡淡瞥顏喬喬一眼:“回宮複命罷。”
顏喬喬微笑:“……”
*
踏入太極殿之前,顏喬喬忍不住悄悄問了一句。
“殿下,那兩個趕場頭牌說,西嶺沙弋重鎮設有埋伏——您讓誰乘著皇輦過去的?”
公良瑾眉目不動:“大內第一高手,張令俠。”
頓了頓,道:“母親身邊,苦瓜臉那位。”
顏喬喬:“……”殿下真的不是在公報私仇嗎?
殿內傳來宣召,顏喬喬趕緊擺出一本正經的臉,跟隨公良瑾入內覲見。
帝君與君後端坐上首。
禮畢,顏喬喬正經而恭敬地抬眸望去。
帝君與殿下生得有幾分相似,是個中年書生的模樣。他看起來有些疲倦虛弱,嗓音帶著點綿。
說罷正事,便見君後神色帶上幾分為難,薄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借著寬大的服飾遮掩,她不動聲色地探過手去,掐了掐自家夫君,示意帝君說話。
帝君輕輕咳嗽兩聲。
“瑾兒啊,昨日君後與顏王女談話之事,你應當已知曉了罷,你如何看?”
公良瑾眉目不動,淡定回道:“她的意思,便也是兒子的意思。”
帝後仿佛被雷劈了下。
君後雙耳通紅,情不自禁起身:“你……你可知她究竟說了何話!”
公良瑾極自然地將顏喬喬擋到身後。在塔中時他已問過她,她既有膽量,他又豈可輸了氣勢。
“我知。是我之意。”
君後:“……”
帝君:“……”
顏喬喬:“……”
第62章 挺身而出
太極殿內燃著嫋嫋清煙,一應陳設莊重肅穆。
殿中氣氛卻一言難盡。
“少皇瑾!”君後抬手扶額,心力交瘁道,“你就包庇她吧!”
帝君輕咳一聲:“阿瑾,你向來自律克制,溫良守禮,無需我與你母親操心……”
默了下,綿聲續道:“實沒料到,你是厚積薄發哪。”
公良瑾:“……”
顏喬喬:“……”
“帝君!”君後怒道,“你還與他說笑!”
顏喬喬心中過意不去,悄悄拽了下公良瑾的後袍,壓低聲線道:“殿下,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別給我背鍋了。”
他將她往身後擋了擋,示意她不必多言。
“母親請息怒。”公良瑾拱手,溫聲道,“此事兒子自有分寸,斷不會危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聞言,君後並未息怒,反倒將一對秀氣的長眉挑得老高,難以置信地失聲道:“所以你就讓她白……”
白皙秀麗的面龐漲得通紅,銀牙咬了又咬,袖一拂,快步離開太極殿——撒手不管了。
帝君朝著自家夫人的背影揚了揚手,雙眉垮下,神色頗有些委屈無奈。
半晌,只見帝君虛弱地扶著椅臂起身,一步一步踏下鋪設有厚重織金龍圖案的深紅毯階,停在公良瑾身前。
“傷可大好了?”帝君綿聲問候。
公良瑾頷首。
還未開口回話,便見帝君揚起一隻枯瘦蒼白的手,一掌抓在他的右肩肩頭。
繡龍廣袖無風而動,純白的仁君道意如同潮湧,一浪一浪拍擊在公良瑾身上。
公良瑾長身微傾,胸腔悶震。一頓之後,隱顫的身軀緩緩立直,如一株迎風而立的青玉松。
顏喬喬清晰地感覺到如山如海的氣勢磅礴而來,將她的長發與衣擺向後掀起。
她急忙挺身而出,驚道:“帝君!此事與殿下無關,所有罪責由我承擔!”
公良瑾揚袖攔在她身前,反手一震,便有一道既溫和又霸道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將她穩穩送到了十丈開外。
感覺就像被巨浪托起,心臟在胸腔中打了個秋千,身體畫過一道弧,輕飄飄落到鑾柱旁邊。
落地之後,她後知後覺發現方才他的手掌,似乎……放錯了地方。
她挺身而出,被他抓個正著。
腦袋“嗡”一聲響,血流衝上腦門,整個人呆呆愣愣,木在了鑾柱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