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喬偷偷抿唇笑了起來。
“轟——轟——轟——”
激烈的衝撞之間,神嘯大軍如潮水一般湧出陵墓。
*
臥龍江畔熱鬧得很。
鼎沸人聲之中,兩個神色懨懨的女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蔣七八左推一把龍靈蘭,右推一把孟安晴,不爽道:“難得出來玩,一個二個哭喪個臉,掃不掃興啊你們!”
孟安晴嘀嘀咕咕:“我本來也不愛說話。”
龍靈蘭假笑:“怎麽,出來玩還得賣笑?”
蔣七八暴跳如雷:“不想來早說啊!你們當誰稀罕這破船啊!我又不是非看!”
孟安晴眨了眨眼睛,小小聲說:“七八,你這麽暴躁,是因為喬喬不在吧?從前我反正都不說話,龍三她也只顧著找韓師兄,只有喬喬和你瘋。今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少了喬喬。”
蔣七八一滯,抿住唇,把頭擰到一邊:“嗤,誰擔心她,禍害遺千年。”
龍靈蘭學著她“嗤”了一聲:“不打自招。”
眼看著蔣七八要急眼,孟安晴趕緊打圓場:“喬喬快兩個月沒回來了,誰能不想她啊。”
說著話,隱隱感覺北面傳來騷動。
人擠人,聽不太清。
今日這裡少說也聚了十數萬人,一人捧一口水喝,恐怕都能把寬闊的臥龍江給喝斷流。
看看周圍,一張張面孔洋溢著喜氣,時不時爆發出震天歡呼,為江面上自家州府的劃船勇士們喝彩。
許多夫婦把孩子帶了出來,高高騎在年輕父親的肩脖上,揮著手咯咯笑。
“大船船!大船船!”
身處其中,讓人不覺會想,這就是熱熱鬧鬧的太平盛世啊。
忽見龍舟一艘接一艘停了下來。
腰系大紅綢的船手站起身,遙指北面陵山,驚恐地呼喊些什麽。
江面寬闊有風,聽不太清楚。
北面騷動愈烈,開始發生推擠。孩童啼哭,場面漸亂。
終於有恐慌的聲音帶來了消息——
“快跑啊!神嘯大軍從陵山攻過來啦!他們有三丈高!獠牙有兩尺長!”
“跑——快跑——”
“不要擁擠!不要踩踏!注意秩序!”
“快跑吧夫子!別管那些啦!”
人太多太密,穿梭其中就如身陷泥沼,根本跑不動,再如何推搡,前方也擠不出多少空隙來。
完了……完了……
恐慌迅速蔓延。
蔣七八像邊上年輕父親一樣扛起瘦小的孟安晴,讓她騎上她的肩頭觀察情況。
孟安晴搖搖晃晃坐穩,放眼一望,只見陵山如崩,無數身型龐大的神嘯半獸人從山上湧下來,猶如山洪爆發。
一躍,足足能躍起近五丈高,落地便是轟隆隆一個大坑洞。
守陵軍的防線頃刻就被衝破一道大口子,遙遙望著,耳畔都能幻聽出慘烈無比的哀嚎。
這支恐怖的神嘯軍隊,正向著江畔密聚的人群碾來。
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調軍救援。
孟安晴瞳仁震顫,雙手緊緊薅住蔣七八的頭髮,嘴唇顫抖著,良久,隻憋出一個字:“……跑。”
*
不知過了多久,陵墓深處的動靜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顏喬喬勉力維持滿殿凜冬,直到最後一個巨獸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墓外的甬道後。
她踉蹌一步,拄腿站穩。
“不好。”沉舟大喘著氣,顫顫抬手,指向墓外,“端陽節,底下在,賽龍舟啊。”
顏喬喬呼吸凝滯。
那是大夏最熱鬧的盛會,往年她都會和孟安晴她們一道擠在江邊看熱鬧,井給龍舟們下注,賭個三瓜兩棗。看完龍舟,贏家便揮揮手,率領另外幾個小姐妹到酒樓揮霍一番。
“看著殿下!”
她提起綿軟的雙腿,追著神嘯大軍的背影離開墓殿。
踏出皇陵,陽光正好。
站在陵山往下望,只見寬闊的臥龍江伴著京陵城流淌,自西而來,奔海而往。
江上漂著一排龍舟,江畔擠滿人潮。
臥龍江北面已亂成一團,動靜暫時還未傳到南邊。從山上望去,人群就像密密挨挨一篩豆子,滿滿地擠著,北面簌簌攢動,卻沒有多少騰挪余地,南面依舊歲月靜好。
在她腳下,山體轟隆震顫,神嘯大軍滾滾而下,猶如山崩。
顏喬喬心臟揪緊,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自重生歸來,避免這場災禍始終是她心頭最大的執念。沒想到千防萬防,它還是以這樣的方式降臨。
她放眼遠眺,見京陵方向已在調兵,然而事發突然,十數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又正正位於神嘯大軍的血盆巨口之下,正規軍插翅也難以救援。
這麽多人擠在一起,根本無路可逃。
狂化神嘯軍數目近萬,狼入羊群,無需多時便能殺紅整條臥龍江!
怎麽辦……
“仁君之道澤被萬民,民苦,君亦感同身受。”身後傳來沉舟吸著氣的聲音,“神嘯大軍即將殘害十數萬百姓,眼下惟有帝君能救——帝君恐怕要入聖了!”
顏喬喬心頭一凜,雙手捏緊。
這不就是昨日重現?
心跳撞擊著肋骨,根根生疼。空氣進入肺腑,如刀割一般。
“沉舟將軍!”顏喬喬思忖片刻,反手攥住沉舟的手,“請你冒險前往京陵,提醒帝君,當心每一個靠近他的人,無論是君後、院長還是大儒司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