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
然而這不啻於輕描淡寫地拋出一顆定/時炸彈。
越是輕描淡寫,就越陰沉和可怕。
如同火山噴發前,最後一點山灰彌漫整片天空。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臉色變得極其凝重。
他們都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果真的被拍到了什麽,留下證據,事情敗露,那他們全就完了。
“女人又怎麽樣?”池晏緩緩道,“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就是因為,我從來不輕敵。”
“今晚我們做的,是一樁要命的大事。所以能夠站在這裡的人,我都當親兄弟。”
這間安全屋裡,除池晏之外,一共站了五個人。
冷淡的目光,緩緩落在每一張驚惶的臉上。像一把看不見的刀,懸在他們頭頂。
“兄弟犯了錯,要怎麽辦?”
一片靜默裡,一個留小胡子的男人,瑟瑟發抖地站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池先生,對不起。”他閉上眼,絕望地說,“負責核實觀眾身份的人是我,我不知道楊公子竟然要拍紀錄片……”
池晏垂頭看著他,輕聲道:“領罰吧。”
那人面如紙色,整個人哆哆嗦嗦。
但他還是慢慢地站了起來,咬牙道:“池先生,勞煩你照顧我的妹妹。”
池晏:“好。”
一聲槍響。
血慢慢從他的胸口湧出來,蜿蜒成鮮紅的溪流,染髒了眾人的鞋底。
但無人敢為他求一句情。
片刻後,徐暘又低聲問:“池哥,要怎麽處理這兩個女人?暫時還不能確定芯片在誰手上,但季雯已經離開s星,陳松虞沒走成。”
池晏:“派人去首都機場,把季雯的行李全搶走。手腳乾淨點。”
徐暘:“是。那另一個人呢?她已經入住朗廷酒店,今晚要把她帶過來嗎?”
“明天吧。”池晏淡淡道。
他低頭點了一根煙。
繚繞的煙霧裡,他慢慢露出一個冷酷的笑。
他還不知道她到底拍到了什麽,又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替換掉那張芯片。
真是做賊心虛,還是不過出於本能,陰差陽錯。
但,無論如何……
陳松虞。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種手腳。
她的膽子,竟然比他想得更大。
他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精神極度亢奮。
體溫上升,腎上腺素狂飆。他迫不及待要再一次見到她。
但他不著急。他放她再做個好夢。
反正……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第5章 特工片
很多時候,危險真正來臨以前,你會產生一種預感。我們將它稱為“第六感”。
冥冥之中,松虞也產生了一種第六感。
她坐在床邊,一遍遍刷著實時新聞和訂票系統。直到一條決定她生死的新消息,突然閃現出來。
她的船票被無故取消了。
接下來,無論她嘗試訂哪一天離開s星的船票,也無論目的地是哪裡,系統都只會出現冷冰冰的四個字。
“訂票失敗”。
她走不了了。
他們到懷疑她頭上了。
不知為何,最壞的結果陡然砸到頭上時,松虞的內心反而一片平靜。
她摸索著走到浴室裡,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鏡子裡的自己疲態盡顯,瘦削臉頰,眼下一圈淡青,臉白得近乎於透明。
化妝鏡的強光,在她的瞳孔裡落下一圈日食般的陰影。
漆黑的眼,又仿若兩隻微型的黑洞,吸走了全部光線。
她意識到自己終於變成了一場貓鼠遊戲的獵物。不是今夜,就是明天,遲早有人來抓她。於是接下來她在這個城市裡的每一秒鍾,都像死刑執行前漫長的等待期。
她該怎麽辦?坐以待斃嗎?還是反抗?
“反抗”這個詞第一時間出現在松虞腦中時,她甚至感到一絲荒誕。
怎麽反抗呢?她又不是女特工,沒有三頭六臂,在這座冷冰冰的星球裡孤立無援。沒有朋友,警察不可信,甚至不知道躲在暗處的敵人到底是誰。
可是,她又不甘心坐以待斃。
她明明活過了一場恐怖襲擊,還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從李叢的那一堆爛攤子裡脫身出來。她明明還有那麽多電影要拍……
怎麽可以功虧一簣,死在這裡?
更何況,松虞又想,她本來就是趕鴨子上架,被李叢臨時叫過來頂缺的。
這件事根本與她無關。
憑什麽?
冷靜。松虞告訴自己。冷靜。
她可以做到的。
至少,這些人只是鎖了她的船票,卻沒有直接來抓她,更沒有直接讓她也被燒死在那場毀屍滅跡的大火裡。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們只是在懷疑她。
但是卻並不知道她手裡的芯片到底拍到了什麽。
她還有最後一張底牌。
這又給了松虞微弱的希望。
她坐回床上,仰望著面前的落地窗。窗外星光璀璨,暖黃色燈光照得人醉意熏染。她卻仿佛琥珀裡的昆蟲,根本動彈不得。
電光石火間,她的大腦裡冒出了一句電影台詞。
“給你十分鍾,你要怎麽從酒店裡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