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已經成了根筆直立著,一動不動的木頭。
“聽見了嗎?”
謝鏡辭被他窘迫至極的模樣逗得笑出聲,一時玩心大起,揮退門外小丫鬟,仗著自己夢中人的身份,朝他靠近一步:“相――公。”
她語調不重,甚至有些微微發飄,尾音裡藏了惡作劇似的笑,最是叫人難以招架。
話音落下的瞬間,眼前的少年果然渾身僵住,又往後退開一步。
他態度看似堅決,空氣裡卻驟然彌漫開醇香的樹木氣息。
Omega在引誘Alpha時,散發出的濃鬱信息素。
謝鏡辭覺得……自己身體有點熱。
連帶著看裴渡那張臉,居然也變得格外順眼起來,莫名有那麽點可愛。
原本還帶了點逗弄的氛圍,因為此番未曾預料的變故,倏然生出幾分焦灼曖昧。
她身處夢中,自然無法抵抗夢裡的設定,裴渡身上的香氣清冽溫和,傳到她鼻尖,卻成了一把誘惑感十足的小勾。
該死。
謝鏡辭拿手擦了擦滾燙的側臉,總覺得肺腑生熱,無論如何都無法消退。
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本想逗逗裴渡,自己卻反被撩得不太自在。
“謝小姐,這裡是夢。”
他唯恐謝鏡辭要再往前站,很是正經地告訴她:“你其實並無與我成婚的意願,我不能在夢中折……折辱了你。”
這還真是個呆子啊。夢裡哪有什麽折辱不折辱的。
謝鏡辭用看傻瓜蛋的眼神盯著他瞧,沒做思考地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並無此意?”
這是她的無心之言,裴渡卻聞言一愣,面上的緋紅有如潮水退去,微微泛了冷白。
他不知在想什麽,黑眸裡燭影黯淡,長睫悠悠一晃,用很低很低的嗓音告訴她:“……真的,我沒有騙你。”
謝鏡辭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居然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丁點兒的落寞和委屈。
她真是被信息素迷得昏了頭,一劍開山的裴小少爺,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情覺得委屈。
不過多虧裴渡的這句話,將她從幻夢勉強拉回了現實,謝鏡辭粗略一琢磨,意識到另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藺缺讓她入夢帶出裴渡,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奈何因為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騷操作,謝鏡辭只能以夢中人的身份與他相處。
這樣一來,倘若她的夢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宣告終結,等裴渡醒來一問,得知謝鏡辭本人入過夢……
那她不就露餡了嗎!
謝鏡辭猛然抬頭。
為了離開夢境之後的顏面,她必須盡快轉換身份,變回真正的謝鏡辭。
系統煩人的叮咚聲一直沒響。
那個小丫鬟已經關了門,房外靜悄悄。
屋子裡只剩下她和裴渡兩人,除了空氣裡彌散的信息素,所有隱患都不複存在,應該不會再出什麽意外。
夢境不知何時崩塌,她不能再等了。
婚房裡安靜得落針可聞,裴渡正凝神思索,應該如何從夢中脫身,忽然聽見謝小姐輕咳一聲,似是站立不穩,向前倒去。
他條件反射地去接。
手掌落在華美婚服之上,空氣中樹木清香與桃花香氣無聲交纏碰撞,那股熟悉的燥熱再度湧上心口,讓他暗自皺了眉。
謝小姐又咳了一聲。
當她抬頭,眸子裡的逗弄之意盡數散去,像是極為欣喜般揚了唇,衝他不設防地一笑:“裴渡!我終於找到你啦!”
……好像情緒有點用力過猛。
謝鏡辭管不了太多,迎著他怔忪的視線繼續道:“你被邪術擊傷,陷入沉眠,還記得嗎?藺先生為你祛了邪氣,讓我來夢境中帶你離開。”
什麽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謝鏡辭隻想給自己瘋狂鼓掌,順便自封修真界第一影后,說著視線一轉,打量一圈周遭景物:“這就是你的夢?看起來並不嚇人啊。”
完美!
她把自己撇了個一乾二淨,接下來如何圓場,就得看裴渡了。
謝鏡辭努力止住唇邊笑意,狀若茫然地看他。
以裴渡的性子,必然不會承認這是他們兩人的大婚現場,而是稀裡糊塗胡亂解釋一通,她迫不及待想要看他開始表演,若是能露出一點馬腳和紕漏,被她直截了當點明出來,那就更加有趣。
也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每次見到這人呆呆懵懵、滿臉通紅的模樣,謝鏡辭都會情不自禁想笑。
不出所料,裴渡面上表情一凝。
“啊呀。”
謝鏡辭抬起手,低頭端詳自己身上的紅衣:“這是婚服?”
“不是!”
他幾乎是瞬間出聲反駁,可說完了,環顧這清一色紅豔豔的喜服與婚房,一時失去言語,近乎於無措地攥緊右側袖口,半晌才聲調僵硬地開口:“謝小姐,這不是……不是我們當真在成親。”
來了!
謝鏡辭就差躺坐在大椅子上,朝他拽拽地一揮手:來,開始你的表演。
裴渡自然猜不透她心裡的小算盤。
他從小到大,鮮少有過如此窘迫的時候,仿佛身上大紅的喜服成了團火,肆無忌憚灼在心口上。
如果被謝小姐察覺他的心思……
“在我夢裡,近日雲京大亂,出現了一個隻、隻吃新婚夫婦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