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生澀,謝鏡辭聽罷差點噗嗤笑出聲,只能勉強壓下笑意,佯裝吃驚道:“哇,隻吃新婚夫婦的妖精啊?好新鮮,我從沒聽說過。”
如果忽略裴渡耳朵上的紅,他的神態可謂嚴肅又正經,同平日裡沒什麽兩樣。
謝小姐沒有起疑心。
他在心底長長舒了口氣:“正是。我們為引出那妖精,特意假扮成為新婚夫妻,今夜靜候於房中,就是為了等它前來。”
謝鏡辭連連點頭:“嗯嗯,我們今晚一定要抓住它,為民除害。”
“它不一定會來――”
裴渡不擅說謊,唯恐被拆穿:“謝小姐,夢中之事一向無甚邏輯,做不得數。”
他還想再言其它,突然聽見房門被敲得砰砰作響,身邊的謝鏡辭眉梢一挑,應了聲“進來”。
房門被吱呀推開,站在門外的,仍是不久前見到的那個小丫鬟。
她之前還是滿目含笑的閑適模樣,這會兒卻露出了驚慌之色,嘴巴一張,從嗓子裡喊出斬釘截鐵的字句:“小姐姑爺不好了!小小姐不見了!”
小、小小姐。
謝鏡辭心底一陣悚然。
她似乎隱隱約約想起來了,自己拿在手裡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霸總與金絲雀劇本。
按照系統列出的相關情節,這兩人先是經歷一番強取豪奪、車禍失憶、破鏡重圓與虐身虐心,最終金絲雀不堪受辱,他――
他帶球跑了了了了……
不要,千萬不要。
若是之前的夢裡人身份還好,如今她已經變成真正的謝小姐,就不要再出么蛾子了拜托!!!
裴渡那傻子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小小姐?”
“姑爺這都忘了?”
小丫鬟訝然一驚,吐出的言語有如驚雷炸在他耳邊:“就是你與小姐的女兒呀!”
好家夥,這回裴渡不僅是氣息驟亂。
他連呼吸都直接屏住了。
裴渡心裡一團亂麻,紛繁複雜的思緒團團炸裂,最終凝成空白。
他、他被當著謝小姐的面戳穿……夢裡的他們不但成了婚,還生了個孩子?
謝小姐該怎麽想他?
對不起對不起!
謝鏡辭在心底第無數次瘋狂以頭搶地,裴渡,讓你背這種鍋真的對不起!!!
她心情複雜,悄悄瞥一眼身側的少年劍修。
――救命!裴渡又又又變成了一隻水煮蝦,完全不敢回看她的眼睛!
謝鏡辭拚命試圖挽回,對著裴渡竭力笑笑:“是嗎?女兒嗎?我們尚未成婚,說不定是從什麽地方領養的吧?”
不過須臾,耳畔便傳來無比熟悉的惡魔低語:“不是啊。”
那小丫鬟神色如常,像是說起某件十分常見的小事:“小小姐……不是姑爺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嗎?”
謝鏡辭:二次裂開。
對哦,這是個金絲雀帶球跑的故事。
她生無可戀,又看一眼裴渡。
――為什麽這人露出了“哦還好是這樣”的表情啊!裴渡腦子裡整天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裴渡你清醒一點啊裴渡!
她目光直白,裴渡只需眼眸一轉,就能看見她瞪圓的雙眸。
於是這片刻的安心土崩瓦解,少年徒勞地微微啟唇,連眼眶都染了肉眼可見的紅。
原本想到謝小姐不用承受生子之痛,他打從心底裡覺得開心,直到撞見她驚詫的視線,裴渡才恍然驚覺這是夢裡。
他完蛋了。
謝小姐一定會覺得他腦袋出了問題,在心裡笑話他。
若是獨自肖想也就罷了,他怎麽能……怎麽能當著她,生出這般逾越的夢境,還恬不知恥地胡言亂語,說什麽隻吃新婚夫婦的妖精。
“這、這個,夢境通常都是反的嘛,我聽過不少類似的事情,很正常啦。”
深知一切真相的謝鏡辭強顏歡笑,試圖安慰這位替自己背鍋的大兄弟:“畢竟夢裡向來混亂,沒關系沒關系――更何況這是場中了邪術的噩夢,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她說著一頓,望向不遠處的小丫鬟:“我對裴渡是不是挺差勁的?”
小姑娘遲疑片刻:“小姐曾將姑爺囚禁數日,還總是不給他飯吃,姑爺逃離多次未果……”
謝鏡辭大喜:“你看!這是妥妥的虐待啊!噩夢沒得跑了,這地方發生的一切,定然都是你心裡不願經歷的!”
她剛一說完,那小丫鬟的聲音便緊隨其後地響起:“但其實姑爺暗地裡告訴過我,他也十分傾慕小姐,無論被她如何對待,心裡都只有她一人。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他就覺得很開心。”
謝鏡辭:……
周圍的樹木清香越來越濃,裹挾著源源不斷襲來的熱氣。謝鏡辭隻覺自己的臉被不斷打得啪啪作響,已經不敢再去看裴渡表情。
“啊!”
丫鬟身為夢裡的工具人,自然看不出這兩人之間怪異的氛圍,在周遭沉寂之際驚呼出聲,跑向不遠處的某個地方:“小小姐,你在這兒啊!”
謝鏡辭用了全身上下僅存的理智循聲望去,在夜幕中的一棵樹下,見到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裴渡下意識的、略帶了些許驚訝的低喃:“謝小姐……?”
那個所謂的“小小姐”,說白了,就是幼年時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