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看出這是場精心布置的幻境,聽得心煩意亂,剛要拔刀,頃刻愣住。
在四面八方,突然竄出十多個高矮不一的人影。
每個人身側都懸著團邪氣,雖然不如昨夜濃鬱,卻也能躋身進元嬰期水平,仿佛是最初的氣團平均分成了許多份,分別依附在每個人身上。
而在他們臉上……居然清一色戴著面具。
沒有任何花紋與裝飾的,純白色面具。
孟小汀娘親失蹤當夜……她們家中便是闖入了戴著純白面具的人。
謝鏡辭眼瞳驟然縮緊。
面具,雲京城,遲來的復仇,被強製帶走的女人,孟小汀的死訊。
所有看似毫無關聯的線索,居然在此時此刻,隱秘且詭異地有了交集。
不等她繼續思考,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便身形一動。
他體格高挑,卻像許久未曾鍛煉,身體瘦弱得好似木柴,於電光石火間,拔出手中長刀。
這是殷宿。
十多個元嬰期面具人一擁而上,裴渡面色沉靜,拔劍出鞘。
面具人雖有元嬰修為,但顯然本身修煉不夠,無法熟稔將其操控。裴渡劍光一出,自空中凝出道道鋒利無匹的冰刃,對峙之間,氣勢竟穩穩壓了一頭。
但是以一敵多畢竟吃虧,更何況還是以弱戰強。
莫霄陽與孟小汀一並上前迎敵,謝鏡辭眉心一跳。
殷宿的刀刃變幻莫測,與另外兩人的攻勢來回夾擊,刀尖一挑,堪堪掠過裴渡左臂,惹出一道飛濺的猩紅。
少年早已習慣疼痛,對此不甚在意,手中長劍揮下冰痕陣陣,將一窩蜂的進攻全盤擋下。
那把刀觸到了他。
在昨天夜裡,也正因為他們,裴渡才會被邪氣所傷。
鬼哭刀嗡嗡一晃,謝鏡辭不明緣由地心跳加速,耳邊傳來熟悉的叮咚聲響。
[相應場景觸發,人設激活。]
[請稍候,台詞載入中……]
四周明明是鱗次櫛比的房屋,她卻嗅到一股極其微妙的木香。
屬於裴渡信息素的木香。
那道香氣上,絕不能沾染除她以外的任何氣息,尤其是……他人的刀。
――那是她的所有物。
就算要劃破他的皮膚,也只能用她的鬼哭。
這幾人定然逃不了了。
高大瘦削的男子飛快後退幾步,純白面具下,雙唇咧開猙獰弧度。
此地是精心布置的幻境,他們即便用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不可能找到逃脫方法,唯一能夠迎來的結局,是被一擁而上的元嬰修士無情剿殺。
天之驕子又如何。
他在夢裡無數次見到這兩人的隕落,也無數次親自把他們踩在腳下,如今眼睜睜看著幻夢變成現實,忍不住笑得雙肩發抖。
這可怪不得他。
要怪只能怪謝鏡辭與裴渡牽扯太多,他的身份也是,孟小汀的身世也是,知道的東西過了頭,理所當然會得到製裁。
殷宿眼底笑意未退,倏而一凝。
於幽邃幻境裡,毫無征兆地,陡然響起長刀嗚咽般的嘯鳴。
血一樣的暗紅刀光,頃刻間把夜幕撕裂得一乾二淨。
太快了。
那抹血紅靠近之際,伴隨著狂舞的疾風與一道道尚未凝結的腥氣,殘月降下飄渺如紗的幽光,透過變幻交織的光與影,殷宿見到那抹不斷逼近的身影。
謝鏡辭身著白衣,卻被飛濺的鮮血染成緋紅,所過之處刀鳴鋥然,恍若勢如破竹的疾風,劃破途中所有人的喉嚨。
鮮血映著月色狂飆,如同倏然綻開又頹靡敗落的花,不過瞬息之間,連空氣都暈開殺氣橫生的幽異。
在層層破開的風聲裡,刀光已然咫尺之距。
視線所及,是一張瑰姿豔逸的臉。
她姿色天成,佔盡風流,此刻一雙柳葉眼被刀光照亮,漆黑瞳仁裡幽影暗生,嬌嫵之余,更多卻是野獸般狂亂的冷意。
在那雙眼中,分明盛滿了令人膽寒的血光。
“喂。”
謝鏡辭周身籠罩著血氣,嗓音微微發啞,只需第一個字出口,便讓殷宿遍體生寒:“誰允許……你動他的?”
第三十三章 (摸摸就不疼了。)
月色與血光皆是肅殺。
鬼哭通體漆黑, 此刻卻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暗紅微光,觸及薄薄一層皮膚時,自刀尖溢出微不可查、狀若興奮的嗚鳴。
殷宿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謝鏡辭的動作快到不留給他絲毫喘息時間, 欺身襲來時, 刀口猶在靜靜淌血。
那全是與他同行之人的血跡, 他們空有一身元嬰修為, 竟在亂戰中被她瞬間抹了脖子。
……怎麽可能會是這樣。
心底的怒火轟然匯聚,殷宿止不住地戰栗, 緊緊握住雙拳。
這女人橫豎不過金丹, 甚至在一年前的意外中身受重傷、修為大損,他已向神明借來力量,明明已經有了足以超越她的實力,為何還會――
為何還會僅僅憑借一招,就把他壓製到動彈不得。
青年周身顫抖著咬牙, 指間力道匯集。
他不甘心。
他付出了自己的整段前半生,沒日沒夜苦練修習, 每天都在起早貪黑, 未曾有過懈怠的時候。
憑什麽這群世家子弟能坐享其成,只不過投了個好胎,就足以繼承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賦機遇,恬不知恥, 任意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