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幹嘛。”
謝鏡辭稍作停頓,對這種情況下可能出現的所有台詞進行搶先答覆:“第一,咱們修真界沒那麽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我們身為未婚夫妻,不必有太多顧忌;第二,血不髒,你身上也不髒,就算真的很髒,碰一碰也不會死人;第三——”
裴渡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滿口言語全被堵了回去。
還沒消化完謝鏡辭叭叭叭的這段話,就又聽見她毫無感情地開始背台詞:“哦,我明白了。你不願讓我觸碰,是不是覺得我在打鬥中染了血,嫌棄我髒?”
裴渡呆呆看一看她乾乾淨淨的留仙裙,又望一望自己滿是血汙的白衣。
等等,這好像是他打算說的話……吧?
魔教妖女最擅長做什麽。
魅惑,裝可憐,無理取鬧,每當遇見正道俠士,都要可憐兮兮來上一句:“大俠可是覺得我髒,嫌棄了?”
謝鏡辭她老妖女了。
這招先發製人打出了兩級反轉,裴渡哪裡見過此等操作,隻得茫然安慰:“謝小姐很好,不髒,那種事情……我不介意。”
“那種事情?”
他的反應實在有趣,謝鏡辭眨眼,尾音惡趣味地上揚:“那種事情,是指哪種事情?”
她莫名覺得心情不錯,看眼前清冷出塵的少年劍修因為這句話長睫輕顫,慌張到不知所措。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用乾澀且茫然的口吻低聲應道:“不介意……脫衣,讓謝小姐為我上藥。”
他居然當真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裴渡覺得羞恥,嗓音越來越小,眼底是拚命掩飾卻滿滿當當溢出的窘迫。
耳朵上的火愈來愈烈,燙得他腦袋發懵。
他平日裡何其冷冽,還是頭一回露出這樣的表情。
謝鏡辭饒有興致打量裴渡眼尾的那抹紅,不知怎地竟覺得十足有趣,笑意快要止不住,隻得抿了唇,佯裝輕咳一聲。
[厲害厲害,我還記得,當年你說起自己的願望。]
系統嘖嘖:[一年之內讓裴渡在身下求饒,三年之內衝擊元嬰境界——這麽快就實現了第一個,可喜可賀啊!]
謝鏡辭拳頭又硬了。
你閉嘴吧!!!她的原話明明是“打得裴渡心服口服,在身下求饒”好嗎!!!
混蛋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她正要義正辭嚴地進行討伐,前者卻大驚小怪地“哇”了一聲。
謝鏡辭隻得收回思緒,看跟前的裴渡抬起手,近乎於艱澀地指尖一動。
他動作很輕,低頭看不見神色,從謝鏡辭的角度望去,只能見到陡然露出的、像蝴蝶那般展開的瑩白鎖骨,與流暢漂亮的肩部線條。
不知是染了血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在冷白皮膚上,覆著層桃花樣的薄紅。
第三章
隨著衣衫被緩慢下拉,布料途經皮膚上細密的血痕,雖則輕柔,卻也攜來難以言喻的陣陣刺痛。
因為這股痛意,褪去衣物時的觸感便顯得格外清晰,裴渡繃直脊背,暗自咬了牙。
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頭沒腦,他稀裡糊塗地遇見謝小姐,又稀裡糊塗被她牽引了思緒,竟親口說出那樣直白露骨的話,還……
還當著她的面褪下衣衫,顯露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
這壓根不是他預想中的劇情。
裴渡向來遵規守矩,習慣把所有情緒壓在心底。
兩家訂下婚約那日,他卻破天荒喝了酒,獨自坐在桃樹下,把臉埋進膝蓋裡悄悄笑。
那是他好幾年裡頭一回那麽開心,像被一場美夢砸中了頭頂。
院子裡的桃樹成了精,打趣告訴他:“你那未婚妻一定也很是高興。小少爺一表人才、天生劍骨,就算單單看這臉蛋身材,也能叫諸多女子心生愛慕。”
裴渡喝得迷迷糊糊,隻記得自己搖了頭。
按謝小姐那樣的性子,定然不會覺得多麽高興。
她對人總是懶洋洋地笑,唯獨面對他,會突然冷下臉來,握緊手裡的刀——她一直是厭煩他的。
裴渡那時想,如若謝小姐實在煩他,那便在成婚之前擬一封退婚書。
這退婚書必須由她來寫,畢竟被退婚的那一方,聲名必然會受到折損。
至於在婚約仍然有效的這段時間,他想自私一些,享受這份偷來的夢。
只要短短一段時間就好,起碼能讓他覺得,這麽多年的盼頭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
——雖然幾率微乎其微,可若是謝小姐不想退婚呢?
那他們便會拜堂成親,裴渡雖然沒有經驗,但也知曉洞房後的肌膚相親。
那日醉了酒的少年望著桃樹怔怔發呆,紅著臉很認真地想:他的這具身體,會不會討謝小姐喜歡?
學宮裡的師兄師弟都說他身形極佳,無論如何,應該不會叫她失望。
按在前襟上的殘損食指動作一頓。
當真……不會讓她失望嗎?
洞穴陰暗幽謐,從洞外透出些許瑩白的雪光。
裴渡低垂眼眸,視線所及之處,是胸前猙獰的傷口,與斷裂扭曲的指節。
他努力想讓她滿意,到頭來展露在謝鏡辭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怎麽了,手很疼?”
謝鏡辭哪裡知曉他的所思所想,見裴渡愣了神,隻當這人疼得沒法繼續,仗義地俯身向前:“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