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到大潔身自好,但好歹在小世界裡見識過無數大風大浪,即便見了男人上半身,也不會覺得多麽羞赧。右手一抬,那件染了血的白衫便從他肩頭落下。
洞穴外的刺骨寒風洶洶襲來,裴渡被凍得打了個寒戰。
修真之人靈氣入體,有冬暖夏涼、調節體溫的功效。
他來鬼塚隻穿了件單薄白衫,待得修為盡毀,隻覺寒意入骨、冷冽難耐,此時沒了衣物遮擋,冬風像小刀一樣割在皮肉上。
然而這樣的感覺隻持續了須臾。
一股無形暖氣從謝鏡辭掌中溢出,好似潺潺流水,將他渾然包裹。
她拿著玉露膏和棉帕,問得漫不經心:“那我開始囉?”
裴渡啞聲回了個“嗯”。
那層衣衫褪去,他的傷口就盡數顯露出來。
裴渡在魔潮裡苦苦支撐,前胸後背都是撕裂的血痕,至於裴風南的那一掌,更是在小腹留下了烏青色的掌痕,只怕已經傷及五髒六腑。
謝鏡辭看得認真,視線有如實體,凝在他胸前一道道不堪入目的血口上。
裴渡不願細看,沉默著移開目光。
謝鏡辭同樣修為受損,只能給他施一個最基礎的簡單淨身咒。血跡與泥沙消去大半,沒能徹底清理乾淨,她便握著棉帕,幫他擦拭凝固的血跡。
隔著柔軟一層布,他能感受到對方指尖的輪廓。
陌生卻溫和的觸感從脖頸向下,逐漸往腹部遊移。心臟跳動的頻率快得前所未有,幾乎要衝破胸膛。
裴渡唯恐被她察覺,隻得笨拙開口,試圖轉移謝鏡辭的些許注意力:“謝小姐,多謝相助。”
他說罷一頓,終於問出那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謝小姐為何要幫我?”
“我?”
謝鏡辭抬眸與他匆匆對視,很快低下頭:“想幫就幫了唄。”
要說究竟為什麽救下裴渡,其實她也講不清楚。
或許是看不慣裴家那群人下三濫的伎倆,或許是一時興起,又或許,僅僅是想救他。
在所有同齡人裡,裴渡是少有能讓她生出欣賞的對手。無論怎麽說,在謝鏡辭眼裡,他都和旁人不大一樣。
隨心也好,任性也罷,她想做就做,沒人能攔下。
[要我說,以這位小少爺的臉和身量,絕對勝過那些小世界裡的所有男主角啊。]
系統砸吧嘴,興致勃勃地問她:[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想法?]
謝鏡辭很客觀地表示讚同:“的確瘦而不柴。他之所以劍術超群,同這具身體脫不開乾系。”
系統:……
它不知道應該吐槽“瘦而不柴”還是“劍術超群”,心灰意冷地選擇閉麥。
等大致擦拭完畢,就可以上藥。
和之前的清理不同,上藥沒了棉帕作為隔擋,沾了玉露膏的手指輕輕按下,會直接觸碰到傷口中央。
謝鏡辭第一次乾這種事兒,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讓裴渡的傷勢雪上加霜,等指尖擦過他胸前的抓痕,抬眼問了聲:“這樣疼嗎?”
她說話時手指沒動,按在他胸口。皮膚相貼,能感受到胸腔裡無比劇烈的心跳。
裴渡脖子全是紅的,當謝鏡辭掀起眼皮,一眼就見到他滾動的喉結。
他似乎很容易不好意思。
她分明聽說,這人拒絕其他女修示好的時候,冷冷淡淡像冰一樣。
裴渡:“……不疼。”
他雖然這樣說,謝鏡辭卻還是放輕了力道。
只有當她全神貫注上藥的時候,裴渡才終於能垂下視線,悄悄打量她。
這些年來,每當兩人置身於同一處地方,他都會用余光穿過重重人潮,悄無聲息地偷偷瞧她,一旦謝鏡辭轉過身來,便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倘若被謝小姐知道,肯定會氣得不輕。
她臥床一年,膚色是數日未見陽光後的蒼白,低頭時長睫遮掩了視線,顯出前所未有的安靜乖順。
溫暖的靈力籠罩全身,柔軟指腹撫過猙獰的疤痕,每一個動作都格外小心。謝小姐看上去沒心沒肺,其實比誰都要溫柔耐心。
裴渡看得入神,沒留意謝鏡辭手下用力,挑去一粒嵌入傷口的石塊。
鑽心劇痛牽引著破碎的五髒六腑,他被疼得有些懵,下意識發出吃痛的氣音。
像是一聲被極力壓抑的低哼,尾音化作綿軟的呼吸,輕輕在顫。
謝鏡辭聞聲抬頭,正撞上對方轟然爆紅的臉,與直愣愣盯著她看的眼睛。
像呆呆的玩具布偶熊。
她本想打趣幾句,看他實在窘迫,只能正色斂了笑,把話題轉開:“你不便行動,待會兒就在這裡先行歇息。”
裴渡渾身僵硬,連點頭都沒有力氣。
那些傷口無一不是撕心裂肺地疼,他拚命忍耐,才沒在謝鏡辭面前發出哪怕一聲痛呼,結果不但功虧一簣,還讓她聽見那麽……
那麽奇怪且羞恥的聲音。
他只要一想起來,就難以抑製地頭腦發燙。
“你的這些傷雖然嚴重,但也並非無可救藥,只要悉心調養,總能恢復。”
食指來到小腹,劃過緊實漂亮的肌肉。謝鏡辭沒想到這地方如此堅硬,好奇心作祟之下,不動聲色往下按了按。
還是硬邦邦的,和其它地方的軟肉完全不一樣。
裴渡別開視線,面色淡淡地默念清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