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莫霄陽蹙了眉頭:“無論出於報復還是生性如此,都不應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那也得監察司能抓得到啊。
謝鏡辭覺得吧,監察司那幫人和影視劇裡的警察極為相似,要論行事作風,簡直是從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事發的時候呆頭呆腦吃乾飯,等主人公把一切難題全部解決,再跳出來大呼好強好秀六六六。
這樁疑案稱得上雲京近日以來的頭等大事,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許久,離開酒樓時,已經沉沉入了夜。
孟小汀同意去謝府暫居幾日,臨近酒樓正門之際,謝鏡辭察覺身側的裴渡氣息一凝。
她心生好奇,順勢詢問:“怎麽了?”
“……好像見到曾經認識的人。”
他似是有些困惑,略微擰了眉:“謝小姐,你們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謝鏡辭見他神色不對,遲疑出聲:“近日發生諸多怪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裴渡沒有拒絕。
他動作很快,謝鏡辭緊隨其後,順著裴渡動身前往的方向望去,在燈火闌珊的角落裡,瞥見一道稍縱即逝的影子。
那是個身量極高的男人。
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也曾見過他,只不過印象不深,記不起那人身份。
穿過人流如織的長街,便隨著那道影子入了錯綜複雜的迷巷。
雲京住戶眾多,萬家燈火勾連成一條條不間斷的長長巷道,謝鏡辭心口警鈴大作,用了傳音:“那個人在把我們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引。”
裴渡同樣看出這一點,悶聲應了句“嗯”。
他話音剛落,耳畔就掠過一道陰風。
走在兩人之前的身影默然停住,周遭分明是空無一物的寂靜夜色,謝鏡辭卻察覺到一股驟然靠近的邪氣。
那人動身極快,只在前方留下一道模糊殘影。他修為應該已至元嬰,身形倏動之際,爆發出如潮靈力。
元嬰期的修為無疑在他們兩人之上,謝鏡辭毫不猶豫拔刀迎戰,刀鋒劃過濃鬱得有如實體的邪氣,蕩開層層黑霧般的幽芒。
此人實力應在元嬰上乘,加上他渾身散發的邪氣……莫非這就是導致雲京人陷入昏睡的罪魁禍首?
黝黑霧氣宛如幕布,將那人模糊成遙遙一團影子。
她將全部注意力匯集於鬼哭刀,斬落無數尖刃一般襲來的邪氣,又一次揮刀之時,突然感到身後猝然而至的幽然冷風。
在他們背後……還有一個人!
最為詭異的是,當另一人現身的瞬間,謝鏡辭再清楚不過地感應到,那道濃鬱邪氣猛然一轉――
竟如同附身一般,來到了剛出現的那人身上。
速度太快,來不及轉身。
她心口一凜,在邪氣轟然逼近之際,聞見一息熟悉的樹木清香。
*
萬幸巷道之中仍有住戶,那人正欲再次動手,不遠處的人家推開了窗。
不過轉瞬,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便消匿了行蹤,謝鏡辭伸手探去,正好接住頹然倒下的裴渡。
他替她擋下了突如其來的那一擊。
“哦哦哦,這個就是邪氣入體嘛!”
深夜的謝府燈火通明,藺缺被謝疏火急火燎地請來,只需往床鋪看上一眼,便篤定下了結論:“和城裡那些昏睡的人一模一樣――你們遇上幕後黑手了?”
謝鏡辭有些喪氣:“沒看清楚模樣。”
她稍作停頓,眸光一動:“不過裴渡說過,那是他曾經認識的人。”
若想得到更多線索,還得等他醒來,再一一詢問。
“你們算是運氣不錯,今日一早的時候,這秘術被我找到了破解的法子。”
藺缺笑笑:“我會先替他祛除邪氣,然後尋一個人進入裴公子夢裡。夢中災厄眾多,不知在場諸位,可有人願意前去?”
裴渡做的是噩夢。
從他眉頭緊擰、面色慘敗的模樣就能看出來,這場夢應該的確慘烈。
謝鏡辭幾乎瞬間接話:“我去。”
裴渡畢竟是因為她,才平白無故挨了那麽一擊。
吊兒郎當的醫聖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聞言眯了雙眼,輕聲笑道:“謝小姐,夢裡存有諸多變數,無論發生何事,還請莫要慌張。”
*
裴渡渾身都在疼。
撕裂般的劇痛啃咬著五髒六腑,當他竭力呼吸,能聽見自胸腔裡傳來的、類似於碎紙片彼此相撞的悶然聲響。
此地乃禁地鬼塚,萬魔匯聚之處。
自他被裴風南擊落山崖,已過了不知多少時日。
有人結伴來獵殺或羞辱他,亦有魔物將他視為還算可口的食物,無一例外,都被他反殺於深淵之下。
沒有人願意幫他。
甚至於……連看他一眼,都嫌浪費時間,汙了眼睛。
滿身是血的少年抹去唇邊血跡,垂眸打量自己一眼。
他已經持續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廝殺,餓了便吞下魔物的屍體充饑,一身白衣被血染成暗紅,衣物下的身體更是千瘡百孔、醜陋至極。
耳邊充斥著夢魘般的幻聽,在無盡殺戮裡,那些死去的人神情輕蔑,叫他廢物或殺人魔,嘲諷他可悲得近乎於可笑的境遇,哈哈大笑。
四周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