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散修冷笑:“可的確是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動手在先,他若是不還手,死的就是他――如果是你處在那般境地,難道甘心不明不白地死掉?”
修真界多的是殺伐相爭,若是正面對上,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尤其是他們多人圍攻一人,反被打得節節潰敗,實在丟人。
“我覺得……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一個醫修小姑娘嗓音怯怯:“那日在鬼塚,他本可將我們一劍斬殺,卻中途停了手,藏進深淵不見蹤影。”
孫珞揚聲:“他還救過我弟弟!”
孫天青連連點頭:“對對對,他還救過我弟弟。”
“他手裡還拿著湛淵劍。”
有人低低道:“……那可是湛淵劍啊。”
此言一出,周遭兀地靜下。
湛淵乃是生有靈智的神劍,隻臣服於至純至淨之人。之前被裴鈺奪取,無論如何都不能發揮力量,如今卻心甘情願被裴渡握在手中,誰善誰惡,一眼明了。
裴鈺渾身上下顫抖不已,暗暗咬緊牙關,不敢去看他爹他娘的表情。
即便低了頭,他也還是能感受到來自裴風南的怒氣,如潮似海,讓他情不自禁眼眶發熱。
倘若這只是裴府一家的事,或許不會掀起滔天巨浪,可如今被牽扯進來的,是整個修真界。
那些被裴渡重傷的、在鬼塚慘遭魔獸吞食的人,成百上千的冤屈,在這短短一瞬,全部落在他們家頭上。
倘若他與娘親沒有陷害裴渡,倘若白婉沒有慫恿修士們前去鬼塚進行圍剿,許多悲劇,打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
裴鈺想哭。
……他們完了。
“裴渡未曾做錯什麽,卻被視為邪魔、日日遭受追殺。”
心裡有沉甸甸的東西輕輕落下,謝鏡辭匆匆一瞥擋在身前的少年,深吸一口氣:“裴前輩,整個裴家,是不是都欠他一句道歉?”
她說著一頓,眼底笑意漸生:“或許還有……向整個修真界道歉。”
第99章 番外十二(平行世界(12)...)
遠處一簇海浪拍岸, 碎雪般的水花層層蕩開,浪蕊浮空,惹出嘩響聲聲。
海潮翻湧不休, 自有一番喧嘩熱鬧;岸邊人頭攢動,卻寂靜得能聽見風聲輕響。
謝鏡辭的嗓音擲地有聲, 雖沒用上太多氣力, 卻足以將裴風南震得面色慘白,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那邊的裴鈺已是抖個不停, 白婉同樣緘口不言,低垂了頭看不清情緒,唯有脊背在顯而易見地發顫。
“一、一派胡言!”
沉默半晌,白婉終於咬牙開口:“那個幻境全是你們憑空臆造的假象, 在場所有人, 有誰當真見過那一日的情境嗎?”
她完全是硬著頭皮在說。
如今的局勢對她大為不利, 就算不提周圍旁觀的諸多修士, 僅憑身邊站著的一個裴風南, 便足以讓白婉心驚肉跳。
外人都說裴風南此人愛憎分明,然而說白了, 就是個死板執拗的一根筋。
想當初裴渡剛被誤以為入魔,他就能不顧兩人多年的情誼,毫不猶豫將其推下懸崖, 完全不留一絲活路。若不是裴渡命大,早就成了具躺在深淵裡的森森白骨。
裴渡如此, 那他們呢?
白婉不敢繼續往下想。
她只能徒勞辯解:“我和小鈺從未親口承認過所謂的‘栽贓陷害’,你們設下這一出騙局, 將小鈺從頭到尾蒙在鼓裡,能當作哪門子證――”
“閉嘴!”
話未說完, 便被另一道渾厚男音轟然打斷。
聽見這聲音,白婉心口重重一抖。
“無需解釋,只要回答我。”
裴風南定是氣極,強壓怒火開口:“你們究竟有沒有做出那等齷齪之事?”
屬於強者的威壓浩浩蕩蕩,幾乎碾壓在她的每一寸皮膚。在極致的恐懼與心慌之下,白婉竟說不出一句謊話,盯著那雙眼睛動也不動。
她只知道,自己完了。
“我倒是有個算不得證據的證據。”
海風回蕩間,自人群中走出一個笑眯眯的青年。藺缺微微頷首:“在下徹查過裴渡體內的魔氣,發現在他識海最深處,藏有一團濃鬱得過了頭的邪息。那股氣息太濃,絕非日複一日的積攢所能形成,更像是被人一瞬間注入他體內――倘若把它從識海裡引出來,說不定能找到那人殘留的靈力。”
白婉將魔氣藏在自己身上許久,後來又催動靈力,將其生生灌進裴渡體內,理所當然會留下些許痕跡。
他說罷略微轉了視線,輕飄飄瞥一眼面色煞白的白婉,仍是笑道:“白夫人,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對吧?”
藺缺身為藥王谷裡名震天下的醫聖,此番話自是威懾不小,引得不少人連連點頭。
如今已是一邊倒的局勢,人心所向再明顯不過。白婉尚能咬牙不語,另一邊的裴鈺卻是再也沉不住氣,眼淚淌了滿臉,噗通跪在地上。
“爹,您饒了我……救救我吧爹!”
他不僅渾身顫,連聲音也在不停發抖:“我、我那是年少無知,年紀那麽小,哪能明白是非曲折……而且您看,我從頭到尾其實沒幹什麽事兒啊!”
“你沒幹什麽事兒?”
他那段話剛一出聲,白婉就變了臉色:“這什麽意思?莫非要全賴上我?可別忘記當初是誰厚著臉皮來找我,要我幫他解決裴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