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醒得很,本打算一本正經講道理,沒想到指尖堪堪觸到裴渡皮膚,床鋪上的少年竟彎了彎眉眼,如貓咪一樣,在她手腕上蹭了蹭。
謝鏡辭心口化成一灘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裴渡這種樣子……叫她如何才能心平氣和嘛。
“你,”謝鏡辭腦子有點卡殼,“你還難受嗎?”
鮫人搖搖頭,軟綿綿的黑發胡亂蹭在她的手腕和手心。許是覺得開心,裴渡臉上露出兩個圓圓小小的酒窩,魚尾似是極為歡愉,在床鋪上撲騰著跳了跳。
太過可愛,以至於謝鏡辭快要死掉。
她被這個笑弄得心慌意亂,一時別別扭扭挪開視線,目光一轉,瞥見一抹意料之外的顏色。
裴渡的床鋪乾乾淨淨,盡是雪一樣的白,也正因如此,那本藏青色澤的冊子才顯得格外突出。
那似乎是一本書。
以裴渡的性子,書名十有八九是《誅邪劍訣》、《高階納氣法》或《萬劍集》一類,她沒想太多,定睛望去,不由怔然愣住。
書冊嶄新,封頁上端端正正寫了一行大字:
《浣紗錄:折劍傾心》。
極有韻致,乍一看來矜持優雅,唯一可惜的是,這似乎並非什麽正經書籍。
謝鏡辭後知後覺想起來,孟小汀曾給他送過一些稀奇古怪的話本子,若說眼前這本,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聽說裴渡學得很是認真。
――可他究竟在學些什麽?
她一時生了好奇,將話本從床上拿入手中。裴渡睡眼惺忪,沒在第一時間發覺貓膩,等看清謝鏡辭手裡的東西,醉意與睡意立馬退了四成。
他抬手要奪,謝鏡辭卻已把它打開。
裴渡酒意退了六成。
[魔尊冷冷掐住她喉嚨,俊美無儔的面龐漸漸生出怒色。眼前是他心愛的女人,後者卻早就串通仙盟,隻想將他置於死地。
他心中恨意衝天,沒有絲毫猶豫,俯身堵住了她的唇。這個動作暴烈至極,咬出滿口血腥味,魔尊卻甘之如飴,唇角顯出狂戾的冷笑。]
旁邊有行標注,字跡瀟灑,風骨天成,明顯屬於裴渡:[重一點的吻,不要弄疼她]。
這段話裡只有再尋常不過的一個親吻,謝鏡辭看他那手足無措、努力想要奪回話本的模樣,本以為接下來的劇情會越發刺激,目光下移,卻只見文中話鋒一轉,直接來到三個時辰以後。
謝鏡辭:……?
謝鏡辭又往後翻了幾頁,清一色的摟摟抱抱,頂多親一親嘴唇――即便有了“親一親嘴唇”,描寫也是淺嘗輒止,不超過兩行字。
……這就是能讓裴渡看得臉紅的話本子?
看來他是真的很容易害羞,對於清心寡欲的劍道修士來說,親吻與摟抱已經是所能想象到的極限。
她有些茫然,也覺得有些好笑,把視線從書冊上的白紙黑字移開,一眼就見到裴渡漆黑的眼瞳。
他被驚得酒醒了大半,眼底雖然仍有水汽,更多卻是清清明明的慌張,仿佛秘密被戳穿的小孩,窘迫到無地自容。
謝鏡辭噗嗤笑出聲:“裴渡,你每天就在學習這種東西啊?”
意料之中地,裴渡面色更紅。
“親親抱抱我們不是都做過了嗎?”
她說著俯身,捏了捏小鮫人緋色的側臉,感受到綿軟且滾燙的觸感:“這有什麽好學的。”
放在床單上的尾鰭輕輕一擺,很快被他生生壓下。
裴渡還是暈乎乎的模樣,所謂酒後吐真言,一旦腦子裡把不住關,應答也就格外快:“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謝小姐曾經是遙不可及的天邊明日,如今好不容易來到他懷中,自是想把最好的一切送給她。
奈何他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只能通過這種法子,小心翼翼探尋能讓她感到愉悅的方式。
聽謝小姐的語氣,一定在為他的笨拙感到好笑。
鮫人心情低落,尾鰭也會有氣無力地耷拉下來,鋪成輕如薄紗的一片雪白。
裴渡垂下眼,猝不及防之間,聽見謝鏡辭的笑。
“這種事情有誰天生就明白,本就是要兩個人一道摸索的呀。”
她說著頓住,語氣忽地壓低,在黯淡燭光裡悠悠一轉:“或者……我知道一些法子。”
謝小姐的嗓音甜如蜜糖,在距離他耳畔極近的地方響起,噙了嬌嬌媚媚的笑:“裴渡哥哥,想不想讓我教教你呀?”
那聲“哥哥”直把他心尖一勾,整個人像浸在糖罐裡,從頭到尾都是迷糊,酒意來了又去,好似奔湧浪潮。
不留給裴渡應答的時間,一縷黑氣自她身後浮起,不偏不倚,正好遮在他眼前。
謝鏡辭的靈力受到邪神影響,變為濃鬱渾濁的漆黑顏色,此刻擋在雙眼之上,輕而易舉便將視覺全然封閉。
他所能見到的,唯有一片漆黑。
視覺被封鎖,其它感官就會敏銳許多。裴渡聽見自己淺淺的呼吸與一直很重的心跳,也感受到周身湧動的氣流。
對於謝小姐接下來會做的事情,他一無所知――這是最能惹人心慌的境況,尤其還置身於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幽藍色的魚尾無聲一動,下一瞬,便驟然緊繃。
女子柔軟的唇緩緩下壓,在他唇間留下溫和熱度;邪神獨有的長須自他頸間拂過,力道不重,卻足以激起道道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