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昭抱著手裡的人偶,連連搖頭:“謝小姐,我也不想努力了,你府中還差神仙嗎?風流倜儻的那種。”
謝鏡辭睨他一眼。
“其實我一直在想,”她看著兩個孩子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既然凌水村所有關於你的記憶都不複存在,按理來說,你應該消失於天地之間,不留絲毫痕跡,但如今卻一息尚存,實在奇怪。”
顧明昭睜圓雙眼,拚命點頭:“對對對!我也很納悶。”
“但說不定,即便沒有了記憶,還是會有些東西留在腦子裡。”
她仰頭看一眼樹葉縫隙裡的天空,輕輕吸了口氣:“就像村長隱約記得你的模樣,追隨著你的步伐重建私塾……或許那也是一種羈絆,雖然誰都不知道。”
與顧明昭相遇時,如今的村長只不過是個懵懂的小姑娘。
出於對那人的仰望,即便過去數十年,即便喪失了關於他的所有記憶,還是會循著他的腳步漸漸往前,亦會在夢中記起,曾有個高挑瘦削、五官平平,卻也溫柔至極的先生。
記憶不過是一種載體,即便消逝得一乾二淨,也仍會有難以言明的情愫藏在心底。
顧明昭看一眼手裡的娃娃,半晌輕聲笑笑:“但那也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感覺吧?記憶丟了就是丟了,不可能變得同以前一樣。”
他說到這裡,笑意更深:“現在的日子也很好啊,閑人一個,雖然是個沒用的廢物,但至少瀟瀟灑灑,沒那麽多責任。我――咦?”
顧明昭略作停頓,視線穿過謝鏡辭,來到她身後:“裴公子?”
她心裡咯噔一下,迅速轉身,在與裴渡四目相對的瞬間挺直脊背,如同偷腥被發現的貓。
救命救命。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好端端的甜餅劇本……會突然之間變成恐怖片啊!
“韓姑娘托我告知二位,”裴渡腰間別了湛淵劍,眉目清冷,看不出喜怒,“時候快到了。”
時候。
什麽時候?
謝鏡辭腦子發懵,聽得身邊的顧明昭恍然一拍腦袋:“對哦!馬上就是觀景的時機了!”
他說著一怔,終於意識到不對:“韓姑娘?她怎會知道觀景的確切時候?”
這裡分明是他和幾個小孩的秘密基地。
“顧公子,”裴渡並不理會他的遲疑,語氣仍是溫和得體,“再不去,時間就過了。”
顧明昭聽不出這句話裡的貓膩,謝鏡辭卻是心下一抖。
來了來了,這劇本她曾經看過,這句話分明就是火山爆發的前兆,特意摒退閑雜人等,隻為褪下偽裝,露出瘋批內核。
裴渡是什麽時候來這兒的?她買人偶的時候?那兩個男孩離開的時候?還是她和顧明昭說話的時候?
小傻子顧明昭樂呵呵地走了。
謝鏡辭輕咳一聲,欲蓋彌彰。
“他同你說了什麽?”
裴渡神色淡淡,步步靠近:“我不是警告過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麽?”
謝鏡辭沒動,抬眼看著他。
遵循常理,在這種時候,她理應像所有傳統女主角一樣感到頭暈惡心害怕難受,但只要見到裴渡的臉,和他耳朵上的一抹紅――
對不起,她真的隻想笑。
講出這種話,裴渡心裡肯定比她更加羞恥,就像一隻兔子披了狼的外皮,看上去張牙舞爪凶巴巴,其實還是很好欺負。
更何況這些台詞的古早味兒,實在太濃了。
謝鏡辭好整以暇,忍了唇邊的笑:“我是什麽身份啊――少爺?”
少年瞳仁微縮,氣息驟亂。
……她真過分。
謝小姐定然看出他的窘迫,特意順著台詞繼續往下演,擺明了是在欺負他。
可偏偏系統的強製引導難以抗拒,裴渡頂著滿臉通紅,從口中緩緩吐出的,卻是無比羞恥、強勢霸道的話:“你不過是我用來取樂的玩具,明白嗎?”
對不起,謝小姐。
他真的好壞,竟對她講出這等折辱人的話,像個齜牙咧嘴的傻瓜。裴渡已經足夠困窘,長睫一動,瞥見她眼底的弧度――謝小姐絕對笑了。
他隻覺得眼眶發熱,想找個地洞縮成一團。
逗裴渡玩,實乃世上一大樂事。
謝鏡辭心裡已快要笑塌,語氣卻是無辜:“少爺為何生氣?”
[喂喂,你怎麽回事,好端端的霸道大少爺,怎能這樣委屈巴巴,反被丫鬟壓了一頭?]
系統恨鐵不成鋼:[凶一點啊!用你的氣勢鎮住她!狠狠教訓這隻小野貓!]
裴渡咬牙:“僅僅因為謝小姐同顧公子說話而責怪她,本身就毫無道理。是我理虧。”
[這不能怪我。]
系統喲呵一聲,發出意味深長的怪笑:[只有觸發相應場景,我才會給出對應的台詞――分明是你不願見到謝鏡辭同旁人親近,她給顧明昭買下玩偶的時候,你敢說自己不在意?]
裴渡眸色一暗。
他當然在意。
韓姑娘委托他來尋謝小姐與顧公子,隔著層層樹海,裴渡一眼便見到她向顧明昭伸了手,詢問哪個更好。
待他再往前一些,便見到後者歡歡喜喜接下人偶,抱在手中的模樣。
他知道那人偶意義非凡,心中止不住發澀,只能佯裝毫不在意地安慰自己,謝小姐不過是順手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