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一年只能買下一個,他從沒奢望過,謝小姐會買來送給他。但看見被旁人拿走,還是難免覺得難過。
然後就聽見了系統的叮咚響。
謝小姐朝他靠近一些,柳葉眼亮盈盈,仿佛能徑直望到心裡:“少爺是不喜歡我和別人說話?”
不是。
裴渡目光閃躲,台詞不受控制往外冒:“……今後不許送別人東西。”
謝鏡辭一怔。
“不能再送別人東西嗎?”
她似是終於明白了什麽,抿唇揚起嘴角,右手變戲法般一晃:“那真是可惜,我買了這個人偶,本想送給某個人,倘若少爺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在謝小姐手裡,赫然握著個藍色的小人。
不是多麽道骨仙風的模樣,高高瘦瘦,穿著長袍,看上去呆呆的,拿了把劍。
可顧明昭手裡,分明還拿著個娃娃。
……啊。
他怔怔看向那個人偶,在腹部的位置見到一行小字,看不清具體內容,只能瞥見開頭三個字符:給裴渡。
[可惡,失策了。]
系統輕嘖:[情敵竟是你自己。小公子好自為之,我撤了。]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少年劍修,此刻倏地沉默下來。
裴渡有些不好意思,隻覺得周身都在被火燒,笨拙地撓撓後腦杓。
“覺得有兩個都挺適合你,就問了問顧明昭的意見。至於顧明昭,他也買了一個,給另外的人,現在應該送出去了吧。”
謝鏡辭用人偶戳戳他胸口:“想要嗎?”
裴渡小心翼翼把它接下,終於看清那行小字。
[給裴渡:祝來年一帆風順,無病無憂,心想事成。]
嘴角情不自禁上揚,又因為害羞,被強行壓平。
這是……謝小姐送給他的禮物。
心裡的小人開心到滾來滾去,所過之處百花盛開,最終旋轉著飛上半空,翱翔片刻,炸成一束撲通撲通的煙花。
裴渡摸摸鼻尖,試圖擋住唇邊的笑。
謝鏡辭笑意不止:“喜歡嗎?”
他點頭。
“可不能厚此薄彼,因為它而忘記我啊。”
她踮了腳尖,湊到他耳邊:“我也是你取樂的玩具嘛,少爺。”
這是他不久前親口說出的話。
裴渡像隻炸毛的貓,緋紅蔓延到耳朵尖:“謝、謝小姐!”
謝鏡辭還是笑:“不用謝。”
*
謝鏡辭與裴渡來到山崖邊,正是景觀最為絢麗的時候。
此地偏僻,少有人煙,複蘇的靈力自四面八方而來,向東海聚攏。靈力散發的微光好似星點,連綴成條條細線,有如星河倒灌,順著風的方向緩緩前行,匯入海潮之中。
天與山與水,仿佛成了彼此倒映的錯綜鏡面,分不清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唯有白芒如故,充斥天地之間。
“不賴吧?”
顧明昭很是滿意:“這座山視野開闊,最適合觀賞此番景象。”
他說著咧嘴笑笑:“等蠱師的事兒結束了,我再帶你們去別的地方逛逛。東海特別有趣,我是老熟客了――韓姑娘,你也來嗎?”
她之前準確道出了景觀來臨的時間,顧明昭對此頗有疑惑,然而出言詢問,對方隻說是在凌水村時偶有聽聞。
少女本是沉默不語,聞言輕抬了眼,又迅速低頭。
她動作很快,從口袋裡掏出幾個小瓷瓶,伸出手,竟是要遞給顧明昭的意思。
“除蟲的藥,除草的藥,讓花迅速生長的藥,治病的藥。”
她仍把手指藏在袖口中,小心翼翼不露出來,咬了咬下唇:“……給人治病的藥,你可以用,不要給花。”
顧明昭頭一回聽她說這麽多話,受寵若驚:“給我的?”
韓姑娘點頭。
“謝謝謝謝!我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時常生病,尤其那株牡丹,我一直很頭疼來著。”
他歡歡喜喜接下:“韓姑娘,我沒什麽可以作為報答的謝禮,等明日的時候,送你一些花吧。”
對方不置可否,只是低低應聲:“那株牡丹花……的確挺嬌貴。”
“不過它很漂亮啊!那是我院子裡最好看的花。”
顧明昭笑道:“不瞞你說,花種子是某天莫名其妙出現在我門口的,許是仙人賜福,我將它種下以後,運氣果然好了許多――在那之前,我還以為自己太沒用,被好運嫌棄了。”
她聽罷一頓,破天荒抬起視線,與他四目相對:“顧公子……很好,有用。我一生少有這樣開心的時候,全因為有你。”
韓姑娘是真的很不會說話。
她言語笨拙,說著耳廓隱隱發紅,順勢低下頭去:“時候不早,我該告辭了。各位保重。”
顧明昭以水風上仙的身份作為擔保,親口坦言在她身上感應不到邪氣,倘若強行扣押,他們反倒成了不講道理的那一方。
韓姑娘走時神色如常,孟小汀左思右想想不通,盯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瞧:“如果她不是蠱師,那為何要來到此地?我們又如何才能找到幕後真凶?”
“雖然很可能作廢,但我有個辦法。”
顧明昭靠在一棵樹乾上,神色微凝:“假如溫知瀾真是白家的女婿,按照蠱術世家一脈相承的傳統,會在他體內種入名為‘一線牽’的蠱毒,與白家人血脈相連。只要找到當初那位幸存者,取其一滴血液,再以蠱蟲作引,或許能找到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