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過會轉移到你身上,剛才很難受對不對?我――”
她有些急,哽了一下:“我們還是盡快找到蠱師,將蠱毒解了吧。”
近在咫尺的少年卻是微怔,搖頭。
“……謝小姐。”
裴渡嗓音發啞,尾調沒什麽力氣,輕輕往下壓:“無礙,你不必擔心。”
當知曉一切的時候,陡然浮現在他腦海中的,竟是“太好了”。
那種烈火焚身的感受實在難捱,裴渡無法想象,若是謝小姐不得不承受那般苦楚,雙目發紅讓他摸上一摸……
他定會覺得心疼。
這種事情,萬幸是由他來承受。
渙散的意識逐漸聚攏,裴渡輕輕吸入一口氣,眉間微擰:“謝小姐,那團魔氣可曾對你做了什麽?”
謝鏡辭亦是回神。
對了,裴渡之所以能和她的系統進行交換,是因為在他識海裡,同樣寄居了一團外來的魔氣。
那是道聽不出男女的聲音,被換進她腦袋裡的時候,正在猖狂大笑,聲稱要將裴渡折磨得生不如死。
這讓她想起在裴府的那個深夜,裴渡獨自置身於房間,她打開房門,見到他面色蒼白、脊背弓起的模樣。
他聲稱是舊傷未愈,後來藺缺前來療傷,卻並未發現多麽嚴重的傷口,想來那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安心的謊言。
魔氣入體,在體內肆虐不定,造成的痛苦無異於撕心裂肺,將血脈段段剝離。
一直以來,他都在默默忍受著這樣的折磨。
“它好像,”謝鏡辭心裡發澀,循聲應答,“藏進我識海深處了。”
很奇怪。
那團魔氣來的時候囂張跋扈,完全是不可一世的模樣,可一旦察覺進入了謝鏡辭體內,便倏然沒了聲響,一聲不吭。
直到現在,它都沒同她說過一句話。
無論系統還是那團魔氣,都在他們識海裡下了禁咒,無法向他人談起與之相關的信息。
如今被蠱毒一換,禁咒也就沒了作用。
真是無巧不成書,福兮禍所依。那蠱師定然也不會料到,自己一個小小的無心之舉,會對他們兩人造成多麽大的影響。
謝鏡辭渾身氣力卸去大半,隻覺心中感慨萬千,又胡亂摸了把裴渡頭髮:“它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可否知道它的來由?”
“不知。”
這道撫摸來得突然,讓他不由想到自己不久前的模樣,一時耳根生熱:“原本在謝小姐腦海中的聲音……似乎猜出了魔氣的來頭,但它避而不談,很快消失了。”
莫非系統見過那道魔氣?
謝鏡辭心裡更亂。
他們兩人原本各自掌握著不同的線索,如今陰差陽錯,分崩離析的拚圖逐漸貼合,卻仍然拚不出真相,反而讓一切愈發撲朔迷離。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找到藏在幕後的蠱師,把蝶雙飛解開。
至於那團魔氣――
謝鏡辭一個頭兩個大,倘若它回了裴渡身體裡,豈不是又要作威作福。
她嘗試敲了敲識海:“喂。”
沒有回答,不知道藏進了識海的哪個角落。
“孟小汀說,在廟裡有個秘密通道。”
謝鏡辭環顧四周,隻覺廟宇之中冷寂非常。
水風上仙的雕塑已然面目模糊,是男是女都已分辨不清,只能隱約看出道骨仙風、衣衫飄飛的模樣,孤零零立在正殿中央,顯得有些可憐。
若是那位仙人見到此番景象,心中定會難受。
她一面說,一面上前探尋。
據孟小汀所言,他們發現密道後進去查探了一圈,發覺密道通往山中,而蠱師早已不見蹤影。
凌水村村民們的屍體,絕大多數被發現在遠處的潮海山上。
蠱師以潮海山作為據點,倘若毫無遮掩,光天化日之下把屍體運往山中,很容易會被旁人察覺。而恰好這處廟宇荒無人煙,只要挖出地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潮海山。
這回之所以被他們碰巧遇見,應該是那人做完了新的蠱人,想將它從密道裡帶回後山,沒成想撞上莫霄陽的除塵訣。
可憐的水風上仙,不但人沒了,老家還無端變成這副模樣。
密道十分隱蔽,因為被孟小汀等人打開過,如今大大敞開,想要找到並不難。
謝鏡辭向下看去,只見到一片混沌漆黑,抬頭看一眼裴渡:“我們進去看看嗎?”
他點頭:“我先。”
進入密道,首先聞見一股塵封許久的灰塵氣息。
裴渡引出一道靈火,照亮前方道路。只見兩側泥土腥濕,沾染了片片血漬,細細看去,亦有被指甲用力抓撓的痕跡,想來是被抓獲的村民尚未死去,竭力反抗,卻還是難逃一死。
謝鏡辭下意識覺得惡心。
邪修與魔修不同,重點在一個“邪”字。既是邪,就多的是以人血為引、人身為器具,視人命如草芥,做了不知多少殘害無辜百姓的事。
這位蠱師想必是看凌水村無人看護,便胡作非為。
兩人順著小道一路前行,能隱隱感到空氣裡飄浮著的邪氣,等臨近盡頭,謝鏡辭才終於長長吸了口氣。
“我聽說,在這座山裡發現了三具屍體。”
離開密道,就是一片竹樹環合的密林,灌木將出口遮掩得難以發覺,裴渡為她支開樹枝,讓出一條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