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見到謝鏡辭通紅的側臉,喉結一動,自唇邊揚起毫不掩飾的弧度。
……他還笑!
謝鏡辭耳後更熱, 抬手戳一戳他肩膀:“不許笑。”
裴渡乖乖點頭:“嗯。”
他說著抿了唇,奈何口中雖是這般應聲, 嘴角卻仍是輕揚,自頰邊露出兩個圓圓小小的酒窩。
謝鏡辭被他笑得又熱又燥, 連裴渡眼睛也不敢去看,見他沒再繼續, 悶聲道:“……結束了?”
“結束了。”
覆在腰間的右手無聲移開,順勢向上,指尖落在她側頸上,順著頸骨輕輕一劃。
他眸底尚有溫存的暗色,語氣卻是克制,溫聲應她:“接下來的事……便等成婚後再做吧。”
他心中喜愛溢了滿腔,無時無刻不想將她據為己有,但裴渡亦心知肚明,應當給予謝小姐應有的尊重。
對哦,成婚。
他們兩人如今的身份是未婚夫妻,比起真正的道侶,中間終究還是多了層模糊不清的紙。她沒想太多,依著裴渡的意思開口:“我們應當何時成婚?”
她說得又輕又快,全然沒經過思考,等話音落下,才陡然意識到不對。
裴渡剛說成婚後再繼續接下來的事,她下句便問,何時才能結為道侶。
這這這、這樣聽來,豈不像她十分期待同他這樣那樣,雖然她的確有那麽一丁點兒小期待……
但絕對不能落在裴渡耳朵裡!
謝鏡辭:“你不要想太多!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問這個問題,真的!”
――更顯得欲蓋彌彰了可惡!
她被自己弄得面紅耳赤,近在咫尺的裴渡卻是一怔,黑眸安靜,定定凝視她的眼睛。
眼底暗色褪去,由淡淡的拘謹取而代之。
謝鏡辭看見他長睫微動,開口時小心翼翼、懷了怯怯的希冀:“謝小姐……想同我盡快成婚?”
他在緊張。
一面是瘋狂的渴求,一面是卑劣的自卑,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彼此交纏,映在少年人漆黑的鳳眸,也落在謝鏡辭眼中。
她都明白。
“對哦。”
她雖是處於被動姿勢,仰面躺在床褥之間,雙臂卻不由分說上抬,環住裴渡泛著緋色的脖頸,感受到後者愈發劇烈的脈搏。
日光熹微,謝鏡辭向他露出一個毫不設防的笑,眼角眉梢盡是微光:“因為實在太喜歡裴渡啦,想離你更近一點。未婚夫妻隔得太遠,思來想去,還是道侶更適合我們,對吧?”
按在她側頸的拇指用力一撫。
裴渡心動得難以自製。
說不緊張自然是假的。
這是他憧憬了整整十年的願望,原以為自始至終皆在孑然獨行,甫一抬眼,卻見到謝小姐的影子。
她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
不似他拘謹寡言,她的步子輕快肆意,所過之處萬物逢春、生出無邊亮色,帶著暖融融的春光,毫不猶豫奔向他。
何其有幸。
笑意自眼底流瀉而出,裴渡情不自禁地揚唇,抬手摸摸她頭頂,再度俯身。
薄唇綿軟,落在謝鏡辭白皙額頭:“嗯。”
*
婚事之後再議,如今最為重要的,還是萬眾矚目的尋仙盛會。
謝鏡辭雖然並未收回被憶靈奪走的神識,但好在爹娘足夠靠譜,於她昏迷不醒的一年裡四處求藥,對於識海修複大有裨益。
加之歸元仙府的歷練滋養了識海,讓創口得以緩慢愈合,她如今恢復大半,已然到了元嬰五重的修為。
五重,在所有元嬰修士裡算作中游水平。
尋仙會根據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將前來參賽的修士分為五個大組。雖然彼此之間大境界相同,元嬰遇到的對手都是元嬰,但要論實力,卻是千差萬別。
打個最為直觀的比方,一個剛剛成為元嬰的遇上一個即將突破化神的,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好在他們一行人的戰果都還不錯。
裴渡身為奪魁大熱門之一,場場皆是遊刃有余,無一例外能把對手打得心服口服;莫霄陽自鬼域而來,劍法詭譎莫測、殺機極重,一路高歌猛進連勝數場,只可惜敗在自己莽撞的性子,止步於前八。
謝鏡辭則是出了名的下手狠辣、不留情面,一向講求速戰速決,往往剛一開場便威壓全開,攻勢又急又凶,根本不留給對手絲毫喘息的時間。
也正因如此,喜提了“最不想遇到的對手”排行榜第二名。
說來很巧,今日在四進二的半決賽擂台上,她所對上的,正是這排行上的頭名。
更為巧合的是,莫霄陽便是敗在這名鬼修手中。
鬼修名為烏澤,是個身形瘦高的蒼白青年,狐狸眼時時彎起,卻無甚笑意。
烏澤乍一看去與常人無異,然而細細端詳,輕易便可察覺瞳仁中黯淡赤紅的血光,被長睫無聲一遮,顯出幾分朦朧詭譎之色。
二人對決的擂台,是在一片無垠荒漠之上。
入夜的沙漠寒風四起,撩動黃沙滾滾,輕煙漫天。天邊一輪孤月皎皎,亂雲泠泠,映出星漢無波。
“鏡辭修為不及於他,若想贏下此局,恐怕不易。”
看客席上,一老道輕撫白須:“鬼修難辨莫測,此番定是苦戰。”
謝疏聞言點頭,視線一刻不離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