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可能打不過,而且還很可能引來第二隻――
打不過就打不過吧。
拳風凜冽,劃破層層濃稠霧氣,徑直衝向不遠處的模糊人形。
體修不像其他修士那樣花裡胡哨,往往隻講究最為純粹的力道,她身體裡靈力不多,此刻全部匯在拳頭上,帶出一道道勢如破竹的勁風。
在黑影再度襲往顧明昭的前一刹,拳風如刀,一舉刺入它胸腔――
悶然如雷的轟鳴響徹八方,竟是力道在它體內層層爆開,如同泛了淺淺金光的颶風,將黑氣轟然絞殺!
顧明昭倒吸一口冷氣。
“你還能動嗎?”
方才那一擊用去了絕大多數力氣,孟小汀努力支撐身子:“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動靜太大,倘若另一隻循著聲音跟上來,我們就完蛋――”
她話音未落,眸色迅速一沉。
在身後雪白的大霧裡,再度響起陰冷}人的笑:“找到你們。”
感受到瞬間靠近的殺氣,孟小汀驟然轉身,與此同時,穿過半透明人形黑影,瞥見一道凜然如冰的寒光。
那是一束劍光。
身形如竹的少年站在叢林深處,被劍氣照亮棱角分明的面龐,因凝了神色,周身仿佛籠罩著不散的寒冰,冷然如謫仙。
她喜道:“裴渡!”
裴渡不愧為學宮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即便修為受了折損,劍氣也同樣凜冽決然。只聽得一聲痛極的哀嚎,那人形黑氣便頹然倒地,再起不能。
“裴公子。”
顧明昭坐在地上,滿臉是血地伸出大拇指,朝他扯出一個笑:“帥。”
“諸位可有大礙?”
裴渡從儲物袋拿出一粒丹丸,送到顧明昭嘴邊,眉間微擰,顯出少有的焦急之色:“你們可曾見到謝小姐?”
“未曾。”
孟小汀搖頭,末了揚起下巴,胸有成竹:“不過以她的實力,絕對不會遭遇不測,說不定還能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家夥追著打。”
“追著打?”
顧明昭沒忍住笑:“不是吧?謝小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
他話音方落,便又聽見林中的一聲驚呼:“救命!別追我,別追我了!我只是聽命行事――疼!”
顧明昭一怔:“這是哪個村民在被邪物追逐吧?這可了得,那麽多村民,肯定都遭了殃。”
裴渡頷首:“我去看看。”
潮海山林木繁茂,乍一看去,仿佛是大霧之中湧動不休的海浪。此時入了夜,四下沒有光源,他用湛淵扒開跟前的枝葉,很快望見不遠處狂奔著的人影。
不止他,孟小汀等人也看見了。
可為什麽那個竭力喊著“救命”、正在狼狽逃竄的……不是什麽可憐巴巴的無辜村民,而是一道被嚇到模糊的人形黑影?
孟小汀:“嘎?”
她滿心茫然尚未散去,就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望見另一個人。
一個她無比熟悉、正耀武揚威般扛著大刀,在後面狂追不止的人。
顧明昭:“……”
顧明昭:“那個,不會是謝小姐吧?”
謝小姐不是個舉止優雅得體的世家子嗎?!這掄著刀的砍王是誰?!
謝鏡辭同樣見到他們,挑眉露出一個笑。她玩得有些累,刀風一掃,很快把精疲力竭的蠱靈擊落在地:“你們沒事吧?”
蠱靈罵罵咧咧,齜牙咧嘴。
“謝小姐。”
裴渡松下一口氣,收劍入鞘:“你可有受傷?”
顧明昭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
這個問題,問那位黑影可能比較合適。
“沒有,你們呢?”
謝鏡辭踮腳將他端詳一番,確定沒有傷痕,才滿意地站正:“我已經了解到如今的大致情況――蠱師在潮海山設下了蠱心陣法,有迷惑心智、催生恐懼之效。除了我們,其他村民也被困在其中,必須盡快將陣法破壞,否則他們就完了。”
孟小汀好奇:“為什麽大家會突然之間全部消失,如今又在潮海山裡匯合?”
“他除開陣法和蠱毒,還動用了幻術,製造出眾多分裂的小空間,讓我們難以同彼此相遇。但村民人數眾多,憑他一人之力,很難維持如此龐大的術法,漸漸消退在所難免。”
“不對不對,”顧明昭忍著渾身劇痛,嘶了口冷氣,“你為何會知道得如此詳細?你真是謝小姐?”
謝鏡辭伸手一指地上的蠱靈:“它告訴我的。”
無形的淚,從眼眶裡飆了出來。
蠱靈罵得更大聲。
這女人她不正常,拿著把刀不打也不殺,只是一個勁跟在它身後,慢條斯理地詢問山中情況,聲稱只要如實交代,就能放它一條生路。
它由毒蠍所化,是所有蠱毒中自我意識最強的一個,拚了命地想要活下去,於是知無不言,毫不猶豫賣了自家主人。
後來它被榨得一乾二淨,什麽消息都講不出來,面目猙獰地衝她喊:“我全說了,真全說了!你就放過我吧!你之前答應過的!”
結果那女人答:“我答應過嗎?你之前偽裝成孟小汀騙了我,這次換我騙回來,禮尚往來,咱們扯平了――不過分吧?”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正道修士,真是好單純不做作。
蠱靈幾乎要被氣到鬱卒。
顧明昭隱隱對它生出了一點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