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眼就在山中,我和裴渡前去破解便是。”
那蠱靈畢竟是陰險嗜血之物,謝鏡辭對它的破口大罵不做理會,倏而聽見一聲慘叫,原來是裴渡一劍刺穿了它的胸膛。
她抿唇笑笑,繼續道:“如今幻術漸破,村民們會逐漸現身,他們深陷危機,又毫無自保能力,還望諸位前去相助,把傷亡拉到最小。”
“放心交給我們吧!”
孟小汀從儲物袋拿出一顆補靈丸,恢復了鬥志昂揚:“你們也務必小心。”
顧明昭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多虧裴渡給的那粒丹藥,疼痛被止去了大半。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跡,晃眼一望,見到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正站在靜謐角落裡的少女。
她與顧明昭四目相對,下意識攏了攏衣襟,低下腦袋。
“韓姑娘,別怕。”
他說話時傷口一扯,疼得齜牙咧嘴,許是覺得不好意思,耳朵泛起薄紅,努力把五官擺正:“你跟在我們身後便是。我雖然沒什麽能耐,但絕不會讓你在我之前受傷。”
少女靜默須臾,終是攏緊外袍,安靜點頭。
*
“陣眼位於山頂,在東南西北四處陡崖,都設有加固的陣法。只要將它們一一損毀,就能破壞蠱心陣。”
謝鏡辭行事毫不拖泥帶水,手中長刀一晃:“步行太慢,我打算禦刀前往,到時候定有眾多蠱靈前來追殺,就靠你啦。”
她說著默念禦刀術,跳上鬼哭,朝裴渡勾勾手指:“你可要抓緊,別掉下去了。”
裴渡抱著湛淵,乖乖點頭。
謝小姐在學宮時,禦刀術從來都名列前茅,在其他人都還不甚熟練之際,她就已經能在群山之中肆意穿行。他偷偷看過幾次,無一不是又快又險,叫裴渡心驚膽戰,唯恐她一個不留神出了事。
與他的循規蹈矩、乏味不堪相比,謝小姐總能過得與眾不同。
踏上鬼哭刀時,因為離得近,很容易就能聞到她身上暖融融的清香。裴渡脊背僵著,不敢抱也不敢靠,直挺挺站在謝鏡辭身後。
鬼哭騰起的刹那,速度快得前所未有。
凌厲長刀刺破夜色,霧氣虛虛渺渺地散開。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湧來的冷氣,如同置身於風暴眼中心,當鬼哭一往無前地上行,耳邊傳來謝鏡辭清脆的笑。
“抓穩。”
長刀如疾電。
陡然的加速讓他不由自主地身體前傾,一顆心隨之高高提起,謝小姐的身體纖細柔和,裴渡不敢用力,遲疑片刻,用左手按上她肩頭。
“只是這裡嗎?”
謝鏡辭忽然回過頭,在漆黑夜色裡,滿天星辰盡數墜落她眼中。
明豔,張揚,熠熠生輝。
她勾了唇,眼尾一挑,仿佛溢出清淺瑩亮的月色,嗓音被風吹得有些模糊:“我的腰應該挺軟哦,裴渡。”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暫停。
然後瘋狂爆開。
一隻蠱靈尾隨而來,長刀並未停下,勢如閃電繼續往前。
裴渡按耐住心下劇烈顫抖,左手覆上她腰間。
他的左手像是完全僵住。
少年滿面皆是紅,劍氣則帶著殺意扶搖直上,將蠱靈瞬間斬殺。
“會不會太快?”
謝鏡辭仍在笑:“你若是覺得害怕,大可告訴我。”
“不用……謝小姐。”
裴渡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在顫。
他真是沒救了,僅僅因為撫摸謝小姐的腰,就變成這麽沒出息的模樣。今後若是――
這個念頭像火,將他燙得一驚。
蠱靈自四面八方而來,匯成一片漆黑長河。謝鏡辭的長刀帶了摧枯拉朽之勢,刀光重重疊疊,恍如層層蕩開的水波,所過之處邪祟無處遁形,哀嚎陣陣。
風聲越來越大。
連裴渡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嘴角在很早之前便高高揚起,當少年在漫天星光下仰頭,亮芒盡數墜入眼中,清光回蕩不休。
他從未感到如此肆意,仿佛成為了來去自如的疾風,裹挾著橫掃八方的張揚。
這是謝小姐的世界。
當他在黑暗裡苟且偷生的那些年,她一直是這般快意瀟灑,想說便說,想做就做,光芒萬丈。
他們之間隔了那麽遠那麽遠的距離,裴渡向來只能遠遠看著她,無聲抬起視線,像在注視一場精彩絕倫、卻也觸不可及的夢。
因而此時此刻,就像在做夢。
他不知怎地闖入了謝小姐的世界,變成其中之一。耳畔是她清凌凌的笑,刀光劍影交疊不休。
那是屬於謝小姐的刀,以及屬於他的劍。
靈力四蕩,當山頂明滅不定的陣眼被一舉擊潰,漫天大霧頃刻消退。
蠱師早已不見蹤跡,不知逃去哪裡。謝鏡辭仿佛仍未盡興,笑吟吟地開口:“裴渡,想不想兜風?”
他想不明白這個詞語的意思,茫然接道:“兜風?”
“兜風啊,就是――”
她說到一半便停下,不留給裴渡任何緩衝的余地,兀地聚力,長刀發出一聲嗡鳴。
在謝鏡辭壞心眼的笑裡,裴渡猝不及防,雙手抱上她的腰。
柔軟得過了頭,像流水一樣往裡收攏。
過快的速度讓他來不及思考,只能感到指尖輕顫。
這是他喜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