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未行至一半,就被一道法訣瞬間斬殺。
“魔修又如何?比你這個廢物強多了。正事一件不乾,狗吠倒是學得不錯,裴風南那麽好面子,比起在這裡胡言亂語,不如好好想想,怎樣才不會被他切成雜碎。”
陌生的少年修士語氣淡淡,末了轉身,對莫霄陽點頭道:“道友無須擔心,我與師兄師姐會為你護法。”
“也不知道辭辭他們怎麽樣了。”
孟小汀奮力斬去一隻火螢:“希望她與裴公子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龍逍護在她身側:“一定會沒事的。”
“不好了,這邊的陣法也快破了!”
南面響起年輕修士的叫聲,在狂風中伶仃如孤草,搖曳不定:“太多人受傷,我們支撐不住了!”
“這裡也要沒有靈力了!”
西邊的少女劍修咳出鮮血,咬牙硬撐:“魔物太多了!”
莫霄陽自然明白時間緊迫。
裂痕瘋長,有如遍布整個正殿的藤蔓,照這樣下去,陣法最多還能維持幾個瞬息的時間。
片刻之後等待他們的,將是實力懸殊、局面一邊倒的屠殺。
謝小姐和裴公子……
他凝神,沒有後退一步。
哪怕只有短短須臾的時間,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他們是朋友。
莫霄陽性子莽,一向不怎麽聰明,腦子一根筋轉不過來,但師傅曾經一次又一次告訴他,既然是朋友,就應當理所當然地托付全部信任。
周慎和付潮生是這樣,對於夥伴,他亦是如此。
更何況,守在他身邊、與他並肩作戰的其他人,大家都沒有退卻。
劍陣無可避免地層層裂開,邪魔感受到靈力動蕩,紛紛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
莫霄陽立於陣眼,面對無邊殺意,咬牙聚力。
這是他渾身上下,僅存的最後幾絲靈力。
還有……最後一瞬。
數隻邪魔猛然突襲,年輕的修士們催動氣力,凝出竭盡所能的屏障,陡然之間,一道白芒湧過――
莫霄陽輕咳一聲,喉間腥氣陣陣,嘴角卻不由露出微笑。
這道白光,並非是由那面屏障所釋放。
在最後一瞬,耀眼的亮色自天邊生長,如同轟地一聲向四面爆開,不過頃刻,天地為之變色。
浩蕩靈力洶湧澎湃、不可抵擋,伴隨縷縷清風溢滿每個角落,邪魔在光亮中無所遁形,哀嚎四起。
在最前方橫衝直撞的雷獸身形一頓,直直跌落在地。等眾人抬眼望去,巨大如山的影子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個修為盡失、拳頭大小的紫色小毛球。
這是屬於雲水散仙的、具有絕對壓製性的力量,只需短短一瞬,便封印了浩浩蕩蕩的所有魔氣。
血霧和黑氣無聲消散,正殿裡的長明燈搖曳不定,一輪清月破開重重烏雲,灑落瑩白色輝光。
方才還嘈雜不堪的戰場,頃刻陷入了寂靜。
“我們……”
良久,終於有人遲疑著開口:“我們活下來了?”
“他們成功了。”
莫霄陽長舒一口氣,伸出大拇指,咧嘴傻笑:“我們活下來了!彈冠相慶,彈冠相慶!”
孟小汀一下子癱坐在地,筋疲力盡:“‘彈冠相慶’是貶義詞啊笨蛋!”
“謝小姐和裴公子,將心魔勘破了?”
提著刀的壯漢說著沒忍住,一把摟過身邊一個少年的肩膀,汪汪大哭:“我們活下來了,兄弟!”
一石激起千層浪。
偌大宮殿裡,驟然響徹年輕修士們的狂呼。
“真的……真的活下來了!”
“道友,你方才那一招很不錯啊!要不改日咱倆切磋一下?”
“嚇死我了!嗚哇,秘境裡的靈氣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濃鬱!我修為好像連上了兩個小階!”
“真的,我我我也進階了!”
唯有壯漢身側的少年拚命反抗:“誰是你兄弟!你昨天不還說過,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不要把眼淚鼻涕擦在我身上的混蛋!”
“我差點就以為沒命了。”
一名女修緩緩上前,提起雷獸化作的小毛球,拿手指輕輕一彈,引得後者一陣輕顫:“魔物都變成這種樣子了……這是它們小時候的模樣嗎?”
孟小汀哼哼冷笑:“魔獸肉,嘎嘣脆,用火烤一烤就能入嘴。”
雷獸自知大勢已去,淚眼汪汪,縮成一個圓團搖搖晃晃。
“總算解決了。”
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的龍逍心滿意足,悄悄看一眼右手手掌,拿指尖摩挲幾下:“不知道裴公子與謝小姐那邊是什麽情況。”
*
神識製造的幻境裡,高牆上的火焰猶在熊熊燃燒。
畫面驟然靜止,謝鏡辭看見楚箏眼底的淚光。
她從沒笑過,更不用說哭泣落淚。
“周遠將你帶出楚幽皇宮,你本想謝他,卻聽他坦言,是太子下令送你出城――對不對?”
謝鏡辭眼底映了血一般的紅,語氣很淡:“你想不明白他為何會放你走,自己卻登上城樓,以身殉國,由此生出心魔,不得解脫。”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其實有許多。
惡意的、善意的,熾熱的、羞怯的,愛情、親情、友情、乃至於一道再尋常不過的善意。